中原大地,從春天開始,中原省已經連續兩個月滴雨未下,成片谷物在禾稈上漸漸枯萎,一場巨大的災難,在這片土地上默默地醞釀著,只是這一切的征兆,都被戰爭的硝煙暫時掩蓋了。
山河破碎,三面環敵,全省半數之地被鬼子侵占。
多災多難的中原大地,正在經歷著歷史上最苦難的歲月。
一春無雨,有經驗的老農都知道,今年田里的小麥收成絕對不會超過兩長,楊苦蕎已經聞到了饑荒的味道。
他看了看缸里的糧食,已經可以數清數量了,看著家里幾張等著吃飯的嘴,愁的眉頭都擠在了一起。
“他爹,趁家里還有一點糧食,我們也往北邊逃荒去吧,要不小們都得餓死。”
自家的光景楊苦蕎清楚得很,三個小都是正好要吃的年齡;
半大小子,吃窮老子,地里產出就那么一點,湯司令隔三差五還要派人下來收抗戰稅,都已經收到十年以后了。
“孩他娘,在家百日好,出門一日難,種莊稼的離了地就徹底沒著落了,北面遠著呢,死在路上的也不老少。”
苦蕎的婆娘見他還是畏畏縮縮,就急了,坐在家里也是餓死,出去逃荒至少還有一個念想。
“孩他爹,地里的莊稼都旱了,哪來的收成?俺可不愿餓死在家里,你不去,俺帶三個小去,俺們就是死,也死在路上。”
這下苦蕎傻眼了,婆娘和小是他的念想,老楊家還指望著小們續著根脈呢,苦蕎沒法了,只好應下道:
“中,就依你這個婆娘,要死也死一塊!
今天晚上我去地里弄點青麥,路上還能墊巴肚子,天亮前就動身,不能讓楊老爺知道了。”
雖說故土難離,楊苦蕎為了活命,保住楊家香火,也只能離別故土,踏上漫漫逃荒路。
苦蕎的腦瓜子還算是靈光的,知道去地里弄些青麥回來,為了不被人從路上搶走,他連夜跟剩下的一點粗糧蒸成了青麥餅,用布包上,一個人懷里揣上幾塊,這些就是他們的保命糧了。
第二天,天還只是蒙蒙亮,楊苦蕎一家就踏上了逃荒的漫漫征程;
楊苦蕎再一次看了一眼自己那破敗不堪地的家,一行濁淚滑下滿是坑洼的臉頰。
“唉——”
“他爹,走吧!”
連最后的破家都沒有了,楊破蕎一聲嘆息,吐盡了人世間的苦難
“莊稼人,沒活路了!”
楊苦蕎一家出了村子后,發現路上都是逃荒的人,也不知道是誰傳的話,北邊中條山有人管粥。
一傳十十傳百,傳到很多人耳里就成了中條山出了一群救苦救難的菩薩,只要過去的都給餅子吃——干的!
“這絕對是菩薩顯靈了,這樣的光景,就是皇上家也吃不上兩頓干的吧?”
另一個人插過來說道:
“還兩頓呢,一頓干的給我一個皇帝我都不干!”
楊苦蕎聽完后摸摸懷里的餅子,又猥瑣地把身子縮了縮,可不敢讓別人知道,他現在過著皇帝才有的日子。
中原大地開始呈現末世的景象,滿眼望去,都是枯黃一片,整片整片的莊稼枯死,大地干裂,向西北方向逃荒的人一眼望不到邊。
一個個瘦的只剩下兩只眼睛,這還只是開始,路上餓死的還并不多,楊苦蕎慶幸聽了婆娘的話,提前出了門,等到斷糧的時候再出發,都得餓死在路上
苦蕎,再一次摸了摸自己的懷里,有餅子在,老楊家就有希望。
這幾天都是小們在吃,他自己忍著一口沒吃,每當餓的受不了的時候,他就會摸一下懷里的餅子,仿佛這樣能飽一樣。
“他爹,你也吃一點,你要有個三長兩短,你讓我跟小們可怎么活?”
楊苦蕎的婆娘一臉擔憂地望著他,她已經發現楊苦蕎每次吃飯的時候,都是拿出來聞聞,然后又悄悄地藏了起來。
楊苦蕎笑了笑說道:
“我沒事,出門前我在地里吃過幾把青麥,現在還還太餓,再堅持兩天。”
苦蕎突然發現他婆娘淚眼婆娑,頓時就急了,連忙安慰她道:
“我吃,孩他娘別哭,我吃還不行嗎?”
他婆娘根本不上他的當,就一直盯著她,不吃她不走了。
“唉,你這個敗家婆娘,非得讓吃,現在糧食多金貴?
一個菜餅子一條命,吃了多可惜!”
楊苦蕎嘮叨,還是沒擰過他婆娘,再說他也的確餓的受不了了,從懷里變戲法似地摸出一個餅子,還是最小的一個。
她婆娘就盯著他吃,他也耍不去花樣了,塞進嘴里咬了一口,滿嘴生香,他都記不起有多久沒吃過麥餅子了,還真是皇帝不換的味道。
“好心人,行行好,分我們一點糧食吧,小餓的快不行了!”
楊苦蕎剛剛咽下一口麥餅,一位看不出年齡的老大娘牽著一位餓得只剩下腦袋的小妮子,顫顫巍巍地望著他手中的餅子。
楊苦蕎暗道:
“壞了,財不外露,現在被別人看到了,都怪孩他娘這個敗家娘們,非得逼著自己吃餅子。”
想到這里,他正準備一口將餅子吞掉,可餅子到了嘴巴邊他又打住了,小妮子的年紀跟他家老三一般大,但除了腦袋一般大以外,整個人瘦得連老三半邊身子大都沒有。
他也是經過饑荒的人,一眼就看出來,妮子已經餓脫形了,如果再沒有吃食真的要餓死了——一條人命啊!
“唉!”
楊苦蕎長嘆一聲,將餅子掰下一半,遞給了小女孩。
小女孩怯生生地接過,喉嚨處上下蠕動,這是在強忍著吃的欲望,轉身將餅遞給了老人:
“姥姥,你吃!”
老人搖了搖頭說道:
“三妞吃,姥姥不餓!”
小孩始終是小孩,終于將餅子塞進了嘴里……
“唉!”
楊苦蕎又長嘆一聲,將手中的半塊餅子分出一半,遞給了老人。
而他自己趕緊把剩下一小半吞掉——財不外露啊!
再一次上路的時候,他們的身邊又多了一老一少兩張嘴,善良的苦蕎夫婦還是沒忍心扔下這苦命的一老一少,連平時最扛不了餓的老二,每天也省下半個餅子給三妞,相互扶持著繼續北上。
“唉!”
一晃又是幾天過去,楊家終于斷糧了,但楊苦蕎一家并不后悔,大不了都死在路上,他們實在看不得兩條人命餓死在他們眼前
前面突然傳來一陣騷動,越來越多的逃荒人,艱難地朝著遠處跑去,楊苦蕎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
好在不一會一個聲音為他解了惑
“菩薩顯靈了!菩薩顯靈了!有熱粥喝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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