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一跑出去,青年便將門反鎖上,姜路成深呼了一口氣來,說不上來是什么心情,只覺得渾身疲乏。
那個老太婆怎么能夠死得那么快?
一腳踏在那細碎的紙片上,姜路成只感覺心底在不斷的躁動,忍不住想要動手摔東西。
他還沒有來得及報復這些人,他們怎么能提前死了呢?
眸光一轉,姜路成慍怒的眼神掃向一旁書桌上的照片。
挽著頭發的女人穿著一身素雅的長裙,懷里抱著一個肉嘟嘟的小孩,小孩的眉心上點著一個紅點,畫面極其溫馨。
但這照片卻讓姜路成的火氣一下噴薄而出,他的雙眼被刺痛,閃著猩紅的水光來。
他抓起照片便要往地上砸去。
忽的手一抖,怒火中的青年又將照片收了回來,他抓著照片的手指不斷地收縮,骨節泛白。
為什么,為什么她都不愿意回頭看他一眼?
還有他的父親……
青年的眼眸愈發暗沉,想法也不受控制地越發偏執起來,殺意涌上腦海,他的心開始慌亂起來。
將照片放回桌子上后,他抖著手在地上的包里翻找著東西。
拉鏈一開,整整齊齊堆起來各種書,他頓了一下手,便知道自己一時慌亂找錯了包。
兩只同樣款式的黑色雙肩包,同樣被塞得鼓鼓囊囊,也難怪他戴上眼鏡還會看錯。
正欲拉上拉鏈,一份粉色的信封格外惹眼地出現在他視野里,夾在文具包的上面。
信封一打開,姜路成露出了一個森森的笑容,一個新的有趣的想法替代了先前令他自己都害怕的念頭。
他將信封收在了手中,隨后漫不經心地將書包拉鏈拉上。
今晚就不必喝藥了。
姜路成看向自己的背包,那藥瓶中的白色的小藥丸已經不剩多少了,每次喝完之后,他便會惡心,手抖。
只是一想,他的胃里便開始翻騰起來,雙手繼而輕幅度地抖了起來。
姜路成知道自己病了。
門外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,中年男人渾厚的嗓音和女人尖銳的聲音撞擊在一起。
“老娘就是嫌你窮,嫌你沒本事!”
“老娘要追求自己想過的生活,要追求幸福!”
“你跟那個男的到底什么關系?!你是不是……”
“是!老娘就是喜歡人家長得帥還有錢!”
“婊子!”
“啪”的一耳光的聲音,女人哭哭啼啼的聲音傳來。
“我要和你離婚!這日子沒法過了!”
“離吧,明天就離!”
姜路成仿佛回到了小時候,門外的世界和他從前接觸過的完全相反,透過門縫,只能看見滿地被摔碎的各種東西。
往日里打扮漂亮的母親如今滿臉是淚,頭發亂糟糟的,沾滿淚痕的半邊臉上迅速紅腫起來。
她的眼里帶著一絲恨意,掃向了躲在門后的小男孩,抬起素白的纖細手指,氣憤地說道,“我不要你了!”
四歲的姜路成難以想象往日里一向溫柔的母親會變成這樣,他關上房門,小腿跑得飛快,躲進了衣柜里。
昏暗狹窄的空間讓他頓時覺得又悶又熱,他蜷縮著身子,兩只小手緊緊合實,心里默念著,“菩薩娘娘,請還給我溫柔的媽媽。”
“菩薩娘娘,請還給我溫柔的媽媽。”
祖母說,只要虔誠地向菩薩娘娘許愿,所有的愿望都會成真。
什么是虔誠?他問祖母。
祖母說,要雙手合實。
爭執的聲響一瞬間消失,他隱隱約約聽到祖母的聲音——不要在家里吵架……
世界變安靜了,小男孩的心里卻在突突地劇烈跳動著。
他不懂什么是離婚,卻明白什么是“不要”。
媽媽說不要他了。
就像隔壁王叔叔不要他的大黃狗了,姜路成就再也沒見過那只可愛的大黃狗了。
夜深人靜,不知名的蟲子吵鬧著。
黑衣青年蜷著身子再次鉆進了那間狹窄的衣柜里,被各種衣物包裹著。
他的世界是嘈雜的,尖銳的嗓音一直在他耳邊環繞。
或許應該是要吃藥的。
姜路成緊緊抱著自己的腿,千穿百孔的心靈陷入迷茫之中。
在虛幻與現實之中,一陣敲門聲突然響起。
在他的世界里,好像從來沒有人會敲門,那些人只會闖入他的房間,等不及他伸手挽留,就又破門而出,只留下一個模糊的背影。
敲門聲停了下來。
里面的人沒有應答,外面的人便放下了手。
姜路成也以為這敲門聲是幻聽,便沒在意,低頭埋在雙腿間,周圍的衣物帶著一股特殊的氣味緊緊包裹著青年的軀體。
他這時只覺得冷,嗅不出什么細致的味道來,只感覺是帶著些霉味。
“姜路成,你睡了嗎?你晚上回來吃飯了嗎?我答應了她,要做好一切。你吃煮面嗎?”
少年獨有的清亮嗓音透過木質的房門傳到青年的耳里。
鴉色的長睫毛顫動著,他皺了皺精致的眉頭,眼鏡已經不知道丟在哪里了。
一個小屁孩而已,裝什么成熟?
又不是他的祖母,為什么要聽那小老太太的話?
他沒有任何動作,睜開眼睛的一瞬,黑眸在暗夜里不同尋常地閃著異樣的光來,隨后便又合上眼簾。
少年的情緒總是來得快,去得也快,余聰白站在門外,等了一會兒,不見有任何動靜,便以為對方已經睡下,于是就離開了。
從大衣柜里抱出相應的被子后,余聰白便熄燈,踢掉鞋子,拖著有些疲乏的身軀鉆進了被窩里。
“501,501……”
少年躺在床上,嘴里喃喃的念著,原本冰涼的被窩很快便被他火熱的身軀暖熱。
在熱烘烘的被窩里,余聰白漸漸睡去。
白光茫茫,一條通向綠色村莊的泥濘的路上,余聰白輕輕睜開了眼睛,他正躺在一個男人懷里,身上毫無知覺,無法動彈。
對方似乎意識到躺在自己腿上的少年睜開了眼睛,便低頭看向少年。
男人身上閃著溫柔的白光,卻又散發出彌天的傷感氣息,讓余聰白忍不住想抬手去揩掉那不斷的眼淚。
可是,余聰白看不清他的臉,那眼淚也是他想象的,他的手依舊不能動彈。
埋葬在悲傷的氣息下,余聰白好想問一句,
“你是誰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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