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今安搖頭拒絕。
若是從前他會留下來,畢竟是皇帝邀約。
可如今他無妻無子,心也早已死了。
他不愿應付任何事。
他這副喪氣的模樣,若是叫皇嫂見到他,只會掃興。
他笑不出來,也賠不了任何笑臉。
這段時日的經歷更叫他不愿多說一句無用之話。
今日入宮面見皇帝,已是他自徐令儀死后,他說話最多的一天。
“臣弟告退。”
皇帝拍上他的肩膀,心中嘆息一聲,“你不愿便算了,既回了京城,這段時日便好好在京中住著,朕會安排人照顧你,莫要太過傷懷。”
皇帝看著他額間多出的白發,心中不忍。
“往后的時日還長著,日后你說不定會遇上其他女子……”
到底是曾經疼愛過的幼弟,他若是再大幾歲便是可以當他父親的年歲。
見他死氣沉沉,毫無求生意志,皇帝心中也多了幾分難受。
“不會!”李今安搖頭打斷:“除了她,不會有別的女子了。”
李今安說完便往外走,皇帝嘆息一聲也責怪他的失禮。
“劉德海,你派人好好照看常山王,別叫他做出傻事……”
劉德海領命,心中有些意外常山王的癡情。
若真是這般情深,如何還娶了崔氏女……
要是當初不向太后求旨意,便不會有這后面的事情。
劉德海看不懂。
“堂姐,李今安入宮了!!”
崔玉想到數月前的驚險,李今安那副猙獰可怖的臉,她到如今都記憶猶新,夜里時常被驚醒。
皇后心煩意亂,崔家如今正站在刀尖上,她的位置岌岌可危,卻還要看顧這個蠢笨如豬的堂妹。
“他入宮又如何?他難道敢沖到本宮的宮中來殺你?本宮是她的皇嫂,除非他不要命了。”
崔玉卻直搖頭:“堂姐,他真的不要命,他已經瘋了。”
皇后冷下臉,“你不要再走來走去,毫無貴女風范,回自己房間。”
崔玉不敢再說話,手卻一直在顫抖著。
只等到午飯時分,聽說李今安離宮了,崔玉才劫后余生一般,徹底放下心。
“堂姐!我沒死,李今安那個瘋子沒過來,陛下也毫無旨意。”
放火燒徐令儀那事,就算是陛下追責,她自認為也可以搪塞到太妃身上。
皇后卻覺得有些不對勁,“你說他一心殺你,可他如今卻這般輕易離去?”
“陛下對他比對其他藩王要好許多,只怕是陛下對他許諾了什么,這才叫他心甘情愿離宮。”
皇后推測著,心也往下沉了幾分。
崔氏還在,現在殺崔氏女,哪怕李今安是藩王,也容易引起滿朝議論。
可若是崔家獲罪呢?
“你近些時日安分些,不要再離開我的宮殿。”
“好。”崔玉點頭,她一肚子話想問,但是囁嚅開口后,話到嘴邊又不敢問。
只好扯些別的事:“堂姐,你為何總是跪在佛前?”
信佛的人很多,可她這個堂姐從前卻是從來不信的。
皇后沉默著,臉色越發難看了幾分。
“崔家正是生死存亡之際,只有你這個蠢貨毫無察覺。”
皇后心煩。
“與其擔憂你的性命,不如擔憂崔家,崔家若是無事,你自然無事,饒是李今安也不敢殺你,若崔家有事,你也活不了。”
皇后臉上籠罩著一層冰霜,叫崔玉再也不敢說任何話。
她在宮中消息并不算靈通,現在崔家也不敢輕易再往她這里傳遞消息。
她自然也不知道朝堂最近情況如何,只能忐忑等著結果。
“可睡好了?”皇帝溫和開口。
徐令儀點頭,懷孕后她便時常困乏,幸好這一次懷孕沒有孕吐。
“那朕叫人傳膳食來,你如今懷有身孕,要好好用膳。”
皇帝見她剛睡醒,人還有些未回神,“把師傅叫來?朕將他安排在太醫院了。”
“好,阿寧呢?”
“奴婢在。”阿寧從門口走進來:“娘娘。”
看到阿寧,徐令儀便想到阿然和錢大夫,她給阿寧起這個名字,也是因為阿然。
“師傅,您再幫儀兒把把脈?看看她和孩子可安好?”
吳神醫嘆氣:“陛下,老夫一天把脈四五次了,老夫自己的徒兒,我能不上心嗎?”
“她真的無事,老夫的徒孫也無事。”
從前怎從未發覺皇帝這般煩,那日在京郊還有皇帝的模樣。
如今天天關注徐令儀腹中的孩子,已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。
不孕不育的中年老男人,實在是可怕。
“無事便好。”皇帝握拳咳嗽兩聲。
“師傅,您可有時間幫朕的幼弟看看?他今日入宮模樣大變,許是郁結于心,頭發也白了大半。”
吳神醫放下飯碗,“行吧,看在老夫徒弟的面子上,陛下的弟弟也是我徒弟的弟弟。”
“不知可是哪位王爺,何時入宮?”吳神醫摸著胡子。
“可不要叫老夫等他,從前不知多少人求老夫看病……老夫可都不看的。”
吳神醫現在半分不怕皇帝,不是不畏皇權,只是他知道皇帝絕不會殺他。
他的徒弟懷著身孕,相當于懷著一個金疙瘩。
到了皇帝這么大的歲數,多年都未曾有個孩子。
如今好不容易有了,那不得將他徒弟捧到天上去。
捧他徒弟,相當于就捧他了。
如今他吳神醫在京城之中,可是可以橫著走了。
從前那些人敢抓他去看病,他要東躲西藏,如今再無任何人敢強迫他半分。
“師傅放心,過幾日朕便宣他入宮,常山王是朕最小的弟弟,如今看著卻比朕年歲還大,到底是手足,朕于心不忍,勞煩師傅幫他調理一番了。”
吳神醫來了興趣,湊近到皇帝身邊,“他怎么了,可是有什么老夫不知道的內幕,如何就比您看著還老,陛下快說與老夫聽聽。”
皇帝有些介意這個老字,但還是開口:“崔氏放了一場大火,叫他從前的王妃一尸兩命。”
李今安入宮后,皇帝讓劉德海去查了一番,只是常山離著京城太遠,加上時間匆忙,皇帝只粗略知道了些事情。
徐令儀手上的玉碗摔落,她臉色有些煞白。
“儀兒?”
皇帝發覺她神色不對,他握住她的手,發覺她的手也在輕微抖動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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