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明上次見面,吳神醫這樣活了一把年紀的老頭子都對皇帝發怵。
今日入宮前,他還有些不情愿,要不是擔心徐令儀,吳神醫壓根不想再見皇帝一面。
不過再見到皇帝,倒沒有想象之中的窒息,皇帝似乎又變回在京郊小院時的那個人。
“是是是,朕小心些。”
皇帝點頭,他深吸一口氣,費了很大力氣,才勉強抑制住心中的喜悅。
“儀兒,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?”
皇帝小心翼翼將她放下來,語氣有些緊張,“剛才朕有沒有嚇到你?”
徐令儀眼眸有些發紅,她伸手放在腹部,嘴角上揚。
“陛下放心,您沒有嚇到我。”
皇帝這才松了一口氣,他一瞬不瞬盯著徐令儀,緊緊握住她的手,生怕這一切只是他的幻覺。
“儀兒,你有朕的孩子了!!你高興嗎?”
他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樣,說話的音量也不自覺提高了。
“嗯。”徐令儀淺淺一笑,眼睛卻有些酸澀。
曾經不能生育是壓在她身上的一座大山,所有人都說是她的錯。
他們不記得自己救過李今安,只是指責她,說他要害李今安絕后。
連自己的娘家也多配合太妃,叫她勸李今安納妾。
好似她生不出孩子,便是犯了滔天大罪一般。
吳神醫看著這兩人握著手,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。
吳神醫哭笑不得,他突然覺得今日入宮前的忐忑毫無必要。
只要自己這個徒兒在皇帝身邊,皇帝就是再正常不過的,何況如今他們二人又有了孩子。
“朕和你儀兒一樣的心情,朕到現在都有些不敢相信……”
皇帝緊緊擁著徐令儀,手依然還在輕微顫抖著,突如其來的驚喜擊中了他。
“朕從未想過,朕能有這一天……十年前朕還抱有希望,可這些年下來,朕早已絕望……”
他沒想到能碰到徐令儀和吳神醫。
“普通人家的男子尚且能有屬于自己的子嗣兒孫滿堂,朕幼時的伴讀,與朕年紀相仿,一家中已有近十個孫輩,朕卻至今都膝下無子……”
皇帝說著聲音便沙啞起來。
徐令儀一抬頭便對上他那雙泛紅的黑沉眼眸,他的心情自己何嘗不知呢。
曾經自己同他一樣的處境,一樣的心情。
“曾經滿朝文武以罷朝來逼迫朕過繼子嗣,朕也知于江山社稷而言,朕該去過繼,可朕就是不甘心……”
皇帝對著徐令儀,說出了這些年積壓在心中的郁悶。
“不甘心將朕的江山拱手讓人,如今總算叫朕等到了……”
皇帝滿目柔情:“儀兒……朕日后定會好好待你和皇兒,若是朕有負于你,定叫朕……”
徐令儀搖頭止住他的話,“您又想要發誓嗎?不用這樣,我相信陛下的。”
得知懷孕的消息,不止皇帝欣喜若狂,她也是的,只是她的情緒要更內斂一些。
“您肯定會是一個好父親,日后我與陛下便一起好好養育我們的孩兒。”
她也期待孩子,他是她孩兒的父親,她如何會叫他如從前一般發誓。
為了孩子,她也不會同從前一般待他。
皇帝激動捧住徐令儀的臉,眼眸閃著炙熱的亮光,俯身就要親上去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吳神醫捂住臉,提示皇帝,他這個老頭子和阿寧還在。
皇帝這才回神,他陷在巨大的喜悅之中,眼里只能看到徐令儀,這才將吳神醫忘了。
“師傅,您再幫儀兒看看,前幾日朕不知儀兒懷孕,床笫間……朕做了糊涂事。”
皇帝有些后怕,那日夜里他并不知徐令儀有孕,對她的啜泣抗拒不管不顧。
那時他腦子里只一個念頭,便是叫她永遠只能做他的女人,哪里都逃不去。
“不知是否會影響孩兒?”
皇帝神情緊張看向吳神醫。
阿寧聽到這樣的話,忍不住低頭。
而吳神醫到底是個活了很多年的糟老頭子,對這些事見怪不怪。
“這……老夫再看看,剛才沒注意。”
吳神醫故意開口,他其實第二次把脈時就看過了,徐令儀這一胎沒有任何問題。
他行醫數十載,這個小徒弟比他見過的任何青壯年男子都康健。
這一胎自然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。
但吳神醫就是想叫皇帝緊張。
他故意眉頭緊蹙,許久不說話。
皇帝緊繃著身體,雙拳緊握,呼吸在此刻停止了,怕聽到他不能接受的答案。
他也有這一日。
吳神醫心中輕哼。
京郊見面時,他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,還威脅他們師徒二人。
看到徐令儀也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,吳神醫這才開口,“無事。”
若不是因為徐令儀,他定要叫皇帝提心吊膽好一會兒。
“目前看,胎相還算安穩。”
吳神醫摸著胡子,“這一次雖運氣好,并未出大事,母子平安,但保不準下一次便會有事,懷孕期間,陛下您還是要禁欲才是。”
皇帝連連點頭,此刻才覺得提著的心落在實處。
若是得之不易的孩兒,因為他的胡來出事,皇帝只怕要痛不欲生。
三十幾年才得到希望,若是叫他親手打破,皇帝不敢想。
如今聽到無事,才如臨大赦一般。
徐令儀拿出手帕給皇帝擦掉額頭的虛汗。
她伸手反握住他的手,皇帝只覺得有什么東西在敲擊他的心臟。
她不怪他,反而待他這般。
就如在小院里,他要離開的那晚一般。
“儀兒,你……還會離開朕嗎?”
徐令儀輕輕搖頭,她低頭撫摸著肚子:“日后我同陛下一起養育我們的孩兒。”
這個孩子的到來,不僅挽救了他的子嗣危機,他的絕望。
還叫徐令儀徹底接受他。
皇帝呼吸難以自持,他喉嚨發干,緊緊盯著徐令儀,周圍此刻的所有人和所有聲音似乎都消失了。
他只能看見徐令儀。
皇帝俯身直接咬住徐令儀的唇瓣。
吳神醫捂住臉,“阿寧我們趕緊走。”
“可陛下會不會欺負夫人……”
阿寧想到吳神醫說的,夫人懷著孕,日后不能……心中便有些著急。
吳神醫拉著小丫頭往外走:“他不敢的。”
“他都一把年紀了,別人能當祖父,他才有的孩子,哪里敢放肆……放心吧。”
皇帝有了孩子,如今和他們藥王谷那個著名的傻子毫無區別。
就算是天下至尊的帝王,嘴角快揚到天上去,也顯得傻氣。
“老夫那日怎么會被他嚇到……”
吳神醫搖著頭低聲嘀咕著,心里嫌棄自己沒出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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