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徐令儀對皇帝的了解，他不會有躲她的這一天。
除非他知道了什么，再結合皇帝去過天牢，徐令儀便什么都明白了。
她小時候掉落懸崖的事，只有謝懷行和身邊親近的人知道。
當時她是為了救謝懷行才掉下去，九死一生。
如今倒是成了謝懷行刺向她的一把利刃，何其可笑呢？
聽到她的聲音，皇帝睜開眼，幽暗的眸深深望向她的眉眼。
注意到他幽暗的眸子中爬滿血色，徐令儀神色變換，臉上涌現出復雜的情緒。
“陛下，您有什么話都可以問臣妾，臣妾會如實說的。”
徐令儀靠近皇帝，她蹲下身握住他的手。
他骨節分明的手此刻十分冰寒，讓她感覺仿佛握住了一塊冰。
他沒有甩開她的手，但也沒有開口說什么，只是深深凝視著她。
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。
徐令儀嘆氣，“之后您想如何處置臣妾，臣妾也都會接受，不會有半分怨言。”
說實話，猜到皇帝可能知道一些事情之后，徐令儀心中竟是松了一口氣的。
皇帝說愛她，他也確實對她很好，說百依百順并不為過。
人非草木，她并非毫無知覺。
她甚至害怕，如果一個人長此以往對她這般好，她真的能心硬如鐵嗎？
皇帝對她越好，她心中便會越煎熬。
因為他喜歡的不是真正的她，只是偽裝出來的她。
她做不到騙他一輩子，遲早有一天他會察覺出她的真面目。
她也怕若自己日后被他長久的付出打動，那時他發現了她的算計，她該如何自處呢？
“陛下，臣妾先扶您進屋吧，外面雪下的實在太大。”
徐令儀伸手想去扶他，但皇帝紋絲不動。
徐令儀不知道該如何是好。
“陛下若心中有氣，可以對著臣妾來，臣妾是罪魁禍首，您不用折磨自己。”
就在她以為要僵持住時，皇帝眼底微微猩紅。
“朕要如何處置你？你要朕拿你怎么辦呢？你腹中還懷著朕的子嗣？”
“陛下可以將臣妾幽禁，等日后生下孩子，您再處置臣妾，廢掉臣妾，或者處死也好。”徐令儀低垂著頭。
皇帝嘴角露出一個嘲意的笑容：“你對自己倒下得去手。”
他若是舍得處置她，如何會這般難受。
“朕問什么你都會答？”
徐令儀點頭。
“你是否喜歡謝懷行？”
徐令儀沒想到皇帝最先問的不是別的，不是催情果的事，而是問她是不是喜歡謝懷行。
徐令儀搖頭，“退婚后便也不再喜歡了，在崖底時，臣妾對陛下說喜歡謝懷行，是故意的，臣妾知道陛下喜歡我，便故意想讓陛下出手對付他。”
她坦言自己的壞。
他喜歡她的好，她會惶恐不安，哪怕他朝她走了九十九步，她也依然不敢往前一步。
因為她害怕前面是萬丈深淵，是空中樓閣，踏出一步便是萬劫不復。
可若是他知道她有多壞，還能接受她……
那她才覺得腳落在實處，才敢往前朝他走。
徐令儀說完不敢去看皇帝的眼睛，她能察覺到頭頂之上不容忽視的視線。
這一刻她發現自己竟然也會怕，怕從他眼中看到厭惡反感。
皇帝斂下眼眸，他凝神望了她片刻，眼底浮現出掙扎。
他甚至想，只要她不喜歡謝懷行，一切便足夠了。
剩下的事情，他不應該再去追問，就當做什么都不知道。
“你知道懸崖的出口，當日也是你故意引導朕發現的對嗎？”
皇帝還是問了出來，不論他們將來如何，便讓所有事情，所有猜疑都在今日了結。
徐令儀斂下眼眸，風雪吹的她臉色蒼白。
“嗯。”徐令儀再次點頭：“臣妾確實知道出口，也是故意拖延的，還有催情果……也是臣妾故意叫陛下吃下的……”
她想繼續說下去，皇帝卻伸手捂住她的嘴。
他雙眸發紅，泛著淚意，從前他何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栽在她身上。
他明明最厭惡心機深重，惡毒跋扈的女子，若是有旁的女子敢這樣欺騙他，戲耍他，他定會將她碎尸萬段。
可如今就算她這樣說，他竟依然難以厭棄她。
他心中竟會不停給她找理由。
“你做的這些只是想算計朕喜歡上你，對嗎？”皇帝開口。
徐令儀猶豫片刻還是點頭。
皇帝眼眸中藏著潮意。
“若一切都是你的算計，那當日朕掉落蛇窟，你為何會舍身救朕？”
當時他確實是意外掉落的，這個她總不能預料的到。
“此事確實是意外。”徐令儀開口。
她這邊說，皇帝心中竟微微松了口氣。
可下一秒他的心再一次沉入谷底。
“不過臣妾當日跳下去，是因為臣妾有把握，我與陛下都不會有生命危險，蛇也不會咬我們。”
她話音剛落，纖細的手腕就被皇帝一把握住。
他神色冷峻，薄唇抿成一條直線。
他本不該信，她說的實在太過荒謬，誰能控制的了這些呢？
可對上她清亮的眸子，皇帝直覺這一切都是真的。
她的話還在繼續，似乎想將所有的隱瞞全部攤開。
“當日陛下與我摔落懸崖，也是我算計的。”
“你怎知你我不會沒命？”
“陛下，總之臣妾有把握的，我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去賭。”
她本想說出錦囊的存在，可發現完全不行。
皇帝臉色蒼白。
她的語氣這般篤定，沒有給出理由，皇帝卻莫名相信，她說的全是真的。
就如同她坦白蛇窟的事。
“所以陛下，您實在不必為了我這般無情無義的女子生氣，更不值得為我傷害自己的身體。”
她說完便閉上眼睛，這一刻整個人是前所未有的輕松。
兩世她從來沒有欺騙過任何人，除了皇帝。
她做錯了事，便也能接受即將到來的懲罰。
如今祖母妹妹他們已經得到了應有的報應，皇帝離京這三個月來發生的事情，便足以讓謝懷行登不上那個至高的位置。
他的下場并不會好。
重生回來一場，她所有想做的事情已經做了。
唯一對不起的便是皇帝。
但她給沒有子嗣的他留下一個孩子，便也算是她對他和太后的彌補。
這樣也勉強算兩不虧欠了。
“你這般機關算盡，為的就是讓朕喜歡上你？”
“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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