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界像是在重組，地上的碎石按照自己曾經的軌跡原路返回，高樓平地起，堆積的塵土一點一點消失，街道恢復了干凈整潔。
最后暫停消失，想要呼出去的氣終于嘆了出去。
除了這事物環境的變化，這安靜的世界，只有她和月的地方，變得嘈雜起來，憑空出現了一群人，正在廠房機器旁邊工作的人，他們的交談聲直直的傳入了她的耳朵。
化腐朽為神奇而難以想象的畫面。
耳邊這時響起了那盼望已久的提示音。
“歡迎玩家進入第三局游戲——重歷廢土
游戲規則：活下去。
七天后游戲結束。
祝玩家游戲愉快~嘻嘻~”
游戲聲音消失，西洛卻還有些不明白。
廢土...？
不要是她所想的那個樣子。
像是乘坐了時光機，到了新世界。西洛偏頭瞥了一眼月，他在聽到游戲提示音后就皺上了眉頭。
“出去看看吧。”他很快就收了自己的表情，恢復了以往的平靜。
“好。”
外面的街道上是熱鬧的、人群前后往來的，不復之前的蕭條。
“你有什么看法嗎？”月問著她的想法，“廢土...是什么？”這個詞對于他來說有些新穎，他難以從字面意義去理解這次的游戲。
西洛能隱約感受到他心底的幾絲不安，吸了口氣才將自己心底的猜測告訴了他。
“廢土...類似于毀滅后的廢墟世界，”她其實也不了解，只是主世界里有個主打廢土風格的游戲很火爆，在廣告的宣傳語中，她膚淺的大概知道了些皮毛。
“就是重新經歷一遍...世界顛覆的過程？”她聯想到剛剛世界“煥然一新”的樣子，這么猜測著游戲的意圖。
剛才他們所見證的，不就是...顛倒過來的一次“廢土”經歷嗎？只不過他們不知道讓世界這般模樣的導火索而已。
“好的，”月若有所思的點了頭，和她討論著，“戰爭？天災？人禍？”
“都有可能吧。”周圍還處于熱鬧的氛圍，那些路過的“NPC”臉上根本看不到為接下來會發生的“禍事”的擔心情緒。
西洛抬頭看了眼天，天上的太陽還在勤懇的工作著，晴朗萬里，“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來，總感覺下一刻就變了。”因為毫無線索，有種不知所措的無奈感。
——
他們在路邊找了個空曠的長凳坐了下來，準備先觀察。
馬上就到大中午了，街道上的人卻沒有變少，相反的越聚越多，密密麻麻的人頭在街上涌動，形成了人海。
他們所待的小角落也被人群擠滿，密度越來越高。西洛和月剛想從這邊離開，最前方的街道亂了起來。
尖叫聲想了起來，然后合唱的聲音。
環繞在西洛耳邊的聲音太多，她一時間聽不清他們在唱什么，但是涌流的人群不受控的左右推拉著，要不是月攔住抓緊了她的身子，她差點就被沖倒在地，后果不堪設想。
為了身前的月聽清自己的話，她不得不攬住了他的肩頭，湊了上去：“前面怎么了？”
月眼神直視著前方突然亂起來的怪誕場面——
剛剛爆發出來的尖叫聲后，齊齊的合唱聲掩蓋住了那聲尖叫。而尖叫的人身上正燃燒著雄雄的烈火，火勢讓他周圍的人都自覺散開了，因此人群才會亂起來。
即便那個人在地上翻滾想要熄滅這股火，但怎么都撲不掉，只是徒勞無用。皮膚逐漸變黑焦灼，衣服冒著黑煙，有著難聞的燒焦味傳過來。
詭異的是那股合唱聲，月同樣聽不清他們在唱著什么，只能領會個大概。他們在歌頌某一位神明，想要迎接他的誕生。
唱歌的人就在這慌亂的人群中，他們在火開始燃燒后，紛紛褪去了自己的外套，將里面藏青色的襯衣露了出來，胸前還佩戴著一個標志式的徽章，似乎是什么宗教。
這條街很長，這樣的場景不止發生在一處，前前后后都用慌忙逃竄的人，在這古怪的歌聲中，響起了不和諧的尖叫。
人海潰散，有人絕望的倒下了、窒息了。
如果沒有月，西洛或許也會是倒下的那一員。
密集的人群使她產生了些許缺氧的窒息感，然后很快，她的腰上傳來了強大的力量，將她解救了出來，帶到了稍微空曠的地方。
一切都發生的太過突然，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。
西洛緩過呼吸后，眼眶被生理淚水潤濕，后怕的情緒增生：“這就開始了嗎？”
“應該吧。”她的臉有些蒼白，月指腹摸了摸她濕潤的眼皮，“會沒事的。”他可以再一次帶著她勝利的。
月的灰眸有些渾濁，閃爍著她不懂的東西，但她從里面捕捉到了幾分熟悉的神色。
還沒等她找到這熟悉從哪兒來的，她就被打斷了。
不同的建筑物上似乎都被安裝上了廣播器，同時開始播放循環同樣的話——“在我們的努力下，神明大人就要降臨了，皈依我們吧。”
“在我們的努力下，神明大人就要降臨了，皈依我們吧。”
瘋狂的宗教狂熱。西洛意識到，這或許就是原因之一。
“月...宗教”可能...她還沒說完，就被拽住了手腕，開始被帶著朝前奔跑。
身后響起了“砰”的一聲槍聲，擊中了她左邊的墻壁上，留下一個深深的彈孔和飛起來的塵屑。
荒謬的世界...西洛現在心里只有這樣的情緒。
她被月帶著不停的朝前跑著，躲避著可能會從各個地方射出來的子彈。
但似乎無處可逃，到處都是逃竄的人，和追逐的人。
除了槍聲，還有爆炸的炮聲，火光開始吞噬這個文明的世界。
她懂游戲說的那個經歷廢土的過程了——一個文明被摧毀的過程。
被摧毀的原因反倒是次要的了。
活下去，活下去。她默念著這句話，身體不斷迸發出新的力量補充著她枯竭的體力。
城市很大，西洛覺得自己的腿今天一天都要跑斷了，但都沒有到達這個城市的邊界，反而親眼見證著這繁華的城市被如何的摧殘、失去生機，那些輝煌的、體現著人類智慧結晶的建筑物是怎么變得千瘡百孔。
月依舊牽著她的手，十指緊扣牢牢地抓著她。他的臉上雖然還是平靜的，但是疲憊浮現了上來，他眸子的銳利都淡了許多。
夜晚已經來臨，城市半個天際卻仍然明亮，火光沒有被撲滅，反而隨著這涼爽的夜風，愈發的熱烈，勢頭越來越猛，蔓延的愈廣。
他們跑了一天，也大概了解到了這個世界的情況。狂熱的信仰與世俗力量的矛盾到達了巔峰，一點星火都能點燃、激化，然后爆炸，再也和諧不下去了。
兩股力量的碰擊...誰也不后退服軟，所以文明也在其中消失了嗎？
光亮的地方偶爾還會經過抱著槍支巡視搜捕的人，她和月在黑暗的角落小聲交流著自己的看法。
西洛：“我們這樣躲七天嗎？”
月：“可能。”因為是兩個人，他沒有什么激進的想法，只要安穩的過完七天就好。
西洛點頭，又低眼看到了兩個人還未放開的手，下意識用力握了握：“你餓嗎？”
“還好。”月靠在了身后的高墻上，垂下了頭。他在奔跑中凌亂的頭發落了下來，將他的眉眼擋住。
“噢。”雖然西洛這么回答著，但心里默默說著——騙人。
——
她身體上的疲憊和清醒的意識矛盾著。
這個世界，在這七天內就會變成他們最開始達到這個世界的樣子嗎？那沒有生機的廢墟的樣子。
這七天他們會經歷什么呢？情況是不是會一天比一天差？
這樣混沌的思考著，西洛迷糊著閉上了眼。
但很快就驚醒了過來。
距離他們這個角落很近的地方突然響起了一聲極大的爆炸聲，就像在她耳邊轟鳴，使得她覺得自己耳鳴、聾了一般。
爆炸過來燃燒竄起來的火光將附近照亮，他們這黑暗的角落也失去了遮羞布，暴露在眼前。
原本安靜的夜被這聲爆炸又拉開了帷幕，接踵而至的是激烈不停的槍聲、炮聲、破碎聲和尖叫哭喊聲。
西洛和月又開始了奔跑。
即便是全身心都投入到逃跑上，這個過程中，她還是看到了，不少在她身后、周圍的人胸口炸開了血花，然后脫力的倒在地上發出微弱的悶聲。
雖然知道這是游戲的NPC，是沒有生命的程序人，但她的身邊就有活生生從游戲里逃出來的“人”啊。
她第一次對將他們無理由拖進游戲、設置這般環節的組織者，那種惡趣味感到惡心。
一整個夜晚都在跑。城市里的哀嚎聲隨著晨曦的到來，逐漸消失匿跡了，火光顯得也不再那么可怖。
找到個稍微可以休息的地方，急促跳動的心臟和強烈的喘息久久平復不了。
她升起了強烈的危機感，對于這次游戲的不安達到了高峰。
然后她被擁抱了，一個結實溫暖的懷抱。她可以聽見衣服底下月那有力跳動的心跳聲和他微微喘息的氣聲。
頭發被他一下一下的撫摸著，雖然他什么話都沒說，但安撫的意味誰都能懂。
休息沒有多久，周圍又來了人。
官方派出來的人越來越多了，暗地里積累了數年的力量使得兩股力量隱隱的勢力相當，一時間分不出什么勝負。
而心急的一方開始加劇戰火，想要快點平息這股暴亂，恢復安穩的生活和秩序。
于是轟鳴的炮火聲再也沒有停歇過，大火一直燃燒著，廢墟的面積不斷地擴大，像瘟疫一般的蔓延。
西洛堅持了兩天，她感覺自己如果不是被子彈擊中迎來死亡，就是突然猝死。
“還能堅持嗎？”月扶住了她的手臂，穩住了她疲軟的身體。他的臉上浮現了關心的神色，雖然他的臉色也很虛弱不好。
身后追趕的腳步聲并沒有停下來，他們還要繼續逃才可以。
“可以。”她勉強笑了笑，提口氣繼續躲著。
交戰中死了很多人，而無人在意的尸堆、逐漸糟糕的衛生環境，疾病也悄悄肆虐。
雖然才幾天，死于這不明病毒的疾病的人成為了大頭。
人在這種環境下，也會變得越來越極端瘋狂，像是拉著所有人一起陪葬。
像是死局一般，西洛也陷入了絕望。
這游戲...只是將人當笑話來看，沒有絲毫生機。
她的瞳孔倒映著遠處城市中心天空突然炸開的一朵蘑菇云，像是碎片一般，鏡子碎了。
瘋子。
一朵又一朵，直到他們身后。
他們跑不掉了。
最后，她被月摟在了懷里，他略高的身體到最后一刻依舊護住了她。
“沒關系，”他的聲音最后居然能聽出幾分笑，又似是解脫的意味，“我們...”
“還會再見的。”
——
“啊哼。”時空艙里，西洛突然睜開了眼睛，眼里還有未消散的恐懼和痛苦。
死了？
她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根，從時空艙里走了出去。她回來了。
“宿主。”
許久未見的系統音在房間內回蕩。
“嗯，”她還回不了神，懨懨的，“我去休息室休息一會。”
喝了一口熱茶，西洛還是不敢去觸碰剛剛的記憶。
苦笑，真是折磨人的測試任務。
她沒有休息多久，組長聽聞她結束任務的消息就干了過來。
組長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，西洛不知道這是什么意味，但是她有太多的疑問要問她。
“恭喜，你通過了。”組長笑著祝賀她。
“為什么呢？我不是...死了？”和月一起。死在了那瘋癲的爆炸中，與那個世界文明一起變成了廢土。
組長點頭：“嗯。”
“那只是個虛擬世界。不是小世界。”她解釋著。
為了測試西洛的數據，她被送進了虛擬世界，一個被設定好了的世界里，在那里，西洛會成為一個不被關心注意的透明背景板路人。
而這樣一個透明人，最后還是得到了別人的注視。那不就是符合他們的篩選標準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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