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尺三寸嬰,
慈母寸不離。
十數幾載功,
長育恩難泯。
束發欲遠行,
少壯志向明。
待功成名就,
歸來報娘親。
“二十年前,我的親生母親藍禾,冒著被定嬗門發現的危險,拼命將我生了下來。
然而生下我之后,她還是要回去繼續當她的圣女,直到……我四歲時,她和越輕涯一舉滅了定嬗門,建立起血蓮教,才將我帶到世人面前。
而在這中間的四年里,將我養育大的人,都是她……
那個由我親口下令殺死的婦人——顧娘子……”
在那些孤單的時間里,是她充當了母親的角色,為了那樣一個和自己毫無血緣關系的孩子盡心盡力。
當藍禾過來討要時,她的眼中依依不舍,卻還是把幼小的李嗣源交給了她。
后來的很長時間里,李嗣源都會在某個清冷的早晨,接到一份小小的禮物,有時是一碗紫仁粥,有時是一件手縫的小棉襖,有時……又或許只是一個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……
這樣的時光,持續了很久,
直到,
李嗣源進入王宮之后。
那個宮外的乳母,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來看望自己,他也不會在睜開眼的清晨,接受到那份禮物。
又過了很長的時間,他都沒見到自己的乳母,一直到……藍禾不受寵,自己在宮中排擠的時候。
在那些難熬的時光里,
除了有母親藍禾帶給他的那些功法作倚靠,再有……便是乳母曾給他的那些小玩意兒。
對比藍禾而言,顧娘子只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婦人,她不像藍禾那樣智慧,也沒有藍禾那樣尊崇的地位,更不會——想到讓一個七八歲的孩子,去和一國儲君相爭。
她只是碰巧養了一個孩子,碰巧將自己奶水喂給了他,從此,便將那孩子放在了自己的心頭,用那些最平常的方法去“愛”這個孩子,或是熬一碗粥,或是縫一件衣服,哪怕是帶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,也只是讓他在寒冷的冬夜里,能感受到一絲溫暖。
十一歲那年入軍營,李嗣源發下誓言——要到戰場上為母親爭光!
那時說的母親,有藍禾,也有那個隱藏在黑暗中,只有自己明白的……乳母……
“可是沒想到,
九年后的今天……她的死,竟然是由我親手造成的……”
沐晴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顫栗,聽著他略帶哭腔的聲音,卻是喉頭哽咽,說不出話來。
“五年前我親眼看著親生母親死在我面前,而五年后,我又親手下令殺死了自己乳母……”
這樣的人,
是不是可以稱一句——不孝?
“藍禾城主死的時候沒怨你……顧娘子死的時候……
她的眼中也沒有恨意……”
沐晴輕輕開口。
她是見了顧娘子最后一面的人,這話由她來說……不會不信的……
“我知道……”
“你知道?”
沐晴愕然。
“她沒有恨我,但是……我讓她失望了……”
五年前自己眼睛變瞎,被關在姽婳城不能隨意下山的時候,他就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乳母,今日再聚,竟是去喝乳母的血肉。
李嗣源慢慢地抬起頭,緊緊抓住沐晴的手臂也松了開來。
沐晴抬頭一望,便望到了他整個面容。
“我李嗣源,一定會——一定會把失去的一切,全都討回來!向那些傷害我、傷害我身邊人的人,全部都討回來!”
咬牙切齒,全身繃緊,這一句,是用了他全身的力氣,亦是他全身的怒氣。
也在這個時候,
沐晴才發現,李嗣源的眼眶紅的滴血,卻未曾流下一滴淚!
對比五年前在山洞里的那個少年,現在這個輕易就能將自己攬入懷中的少年……好像真的變了……
不會因為自責而陷入困境,不會因為極大的悲痛而流淚,猶豫,與彷徨。
所以在李存勖面前,他會裝的那樣天衣無縫;在越輕涯面前,也不會露一絲不堪;在利益面前,也能強忍悲痛,犧牲一個本就無法救下來的人……
他其實……一直都看的很清楚——造成這一切的根本原因,不是他自己的選擇,而是把選擇擺到他面前的人。
“我李嗣源發誓,一定會殺了他——為母親報仇!”
他的目光堅毅,他的面容激昂,他的手,緊緊抓住了沐晴的手腕。
“你好像……
真的長大了……”
被緊握住的手輕輕伸出去,拂過他的眉峰,掠過他的鼻翼,最后停留在他的薄唇上。
“因為我不想讓你,也因此而死!”
說出這句話的時候,沐晴終于確定,面前的這個李嗣源,與五年前在山洞中哭泣的少年,已經完全不是一個人了。
聽竹院那晚的月色很美,躺在青帳之中,接受著他身上的相觸的沐晴感覺也不錯……但沐晴心里卻覺得他還是一個小孩兒,甚至在清醒的時候還會因為自己的放浪舉動而有羞愧心理。
但在今晚,這個站在自己面前,能一手把自己攬入懷中的李嗣源,是一個成年人,是一個……對自己在意的成年人。
——
街上的冷風,
輕輕地吹過,順便將另一人的聲音也吹到了兩人的耳朵里。
“月影來遲,還望公子恕罪!”
黑漆漆的街道里,跑來一個綠衫的女子。
在她向公子行禮的時候,沐晴的手甚至還停留在李嗣源的臉上。
只不過這一次,
月影沒有像往常一樣急著罵沐晴孟浪他家公子。
這一次,
她的耳畔紅的厲害,面容卻很是哀凄,看向公子的時候,甚至不敢正眼望他。
“出露清臺的時候,本王沒有看見你,你去哪里了?”
李嗣源放下了緊握著沐晴的手,看向低頭的月影。
“月影……被王上叫走了……”
“他問了你什么?”
月影的面容猛地抽搐了一下,明明沒有做什么對不起公子的事情,但那句話……自己就是說不出來……
“月影跟了你這么多年,什么事都不會瞞你……若真是不想說的話,狐估計對你也無什么大害,也不必強求了吧……”
沐晴收回了自己的手,轉身面向月影。
唇瓣被咬緊,面容還帶著揮手散不去的猶豫,在李嗣源放棄的一刻前,她閉上了眼睛,
“晉王他……
想把月影要到宮中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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