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要我來告訴你嗎？”
身后的灌樹叢里傳出一聲突兀的女聲。
“誰！”
老村長嚇得原地跳起來，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老鼠，大叫著往后退了好幾步。
接著，后背就撞上了堵肉墻。
他回頭一看，是村里最壯實的阿狗。
再往后，黑壓壓的一片腦袋，清泉村的村民竟都在這里。皆用憤怒中摻雜著背叛的悲戚眼神瞪著自己。
瞪得他渾身上下寒毛直立。
“你們都……”
“都聽到了！”
慕容雅雅從灌樹叢里走了出來，用平淡地過分的語氣，一字一句地說，
“你為了當上城中學堂的教書先生，不惜勾結樓家，挖塌水渠，背離鄉親，斷了他們的生計和飯碗。”
聽她說到最后，眾人皆是怒目而視。
“不可原諒！”
離老村長站得最近的阿狗大喊一聲，一把扯起他的衣領。
“到底為什么？！”
他不明白向來慈悲仁愛，像在世圣人一般的老村長，如父親一般的人，怎么會做出這種事情來？
阿狗是個不懂得腦袋拐彎的糙漢子，喜歡一個人很明顯，恨一個人也很明顯。
盛怒之下，用了十成力氣。
老村長一張臉憋得青紫，無助蹬著懸空的雙腿。
“說啊！”
慕容雅雅看不下去了。
她翻了個白眼，抬抬手指，示意道：“你把人放下啊！不然怎么說？”
眾人雖然還在惱怒，但也跟著勸解起來。
“阿狗你快把村長放下來吧。”
“聽聽他怎么說，說不定是有什么隱情呢？”
“是啊！”
“快把人放下來！”
他們大部分人都與老村長相處甚久，大半輩子都一起窩在，這個小小的村落里。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，都自以為了解。
他們不相信老村長是做得出勾結樓家的那種人。
對此還抱有一絲希望。
希望眼前的這一切都是一場誤會。
阿狗把老村長放下來。
“啪嗒！”
老村長嚇得腿都軟了，直接跌坐在地。
然后，迅速地爬起來，往旁邊挪了幾米，警惕地看著眾人。
他快速地瞟過眾人，眼中的懷疑與驚懼越來越深。
“你們是誰在壞我的事？！我明明挖塌了水渠，明明親眼看到……”
他雙手捂臉，啞著聲音，委屈地嗚咽起來。
還不等眾人開口，就先崩潰地哭了起來。
“我從小就不是讀書的料，耗盡半生也只是混了個童生的頭銜，能被人稱作一聲先生。但這也只是在這個小小的清泉村……”
隨著他繼續說下去，眾人眼中的希望之光開始一個個熄滅。
都明白了。
哪有什么誤會啊！
慕容雅雅聽明白了。
他這是不甘心啊！
窮盡一生，卻始終沒跳出井底。
她嘆了一口氣，再開口卻生不出嘲諷之心。
“沒想到你頭發都白了。野心依舊不減。”
依舊想向上爬。
讓她想起了樓家的那位臭老頭。
老村長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。本以為會得到村民們的抵制，卻不想他們輕易地就原諒了他。
“如果是我定要把他軍法處置！”
直到慕容雅雅等人重新踏上回城的夯土路，寒祁暉也還在憤憤不平。
慕容雅雅覺得有些好笑。
個頭長這么大有什么用？就算加了冠，依舊是孩子心性。
“軍隊與生活不能一概而論。”
寒祁暉不解。
“壞人家生計的事情，怎么能如此輕易原諒？”
莫恒舞也是個單純的嬌小姐，與跟著附和起來，感同身受地道：“平時好好的，突然背刺，真是可怕！如果是我，定是再也不見。”
聽到這里，慕容雅雅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。
“哈哈哈！”
“恨一個人，還是喜歡一個人，都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。”
……
看完了熱鬧，自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。
隨著人群一點點散去，天色也開始昏沉了。
當于家的下人點起迎門的燈籠，昏黃的燈光灑在門前的青石板路上，當家人的馬車也緩緩駛到了跟前。
“不用備膳了。”
于奎揉了揉太陽穴，露出些許疲憊的姿態。
“直接洗漱休息。”
說完，徑直朝著浴室走去。
打開門進去，里面熱氣蒸騰，下人早就準備好了熱水。
于奎輕嘆了一聲，脫下外衣放在池邊，在一屋子熱氣中，緊繃的神經松了下來。
下一秒，一道冷冽的寒芒破風襲來。
冰冷的觸感抵在脖間跳動的動脈上，于奎身體一僵，剛剛放松的神經，再次緊繃了起來。
“是我。”
身后一道陰冷粘膩如毒舌般的聲音狠狠地黏在了他的身上。
于奎眼中閃過一絲嫌惡，但很快就收斂了下去。
他冷冷地道：
“你來干什么？”
一邊說一邊打開對方拿刀的胳膊。
隨即，轉身，退步，離遠。
一系列動作，做得十分利落。
“嗯？于大人就這般不待見我？”
浴池裊裊的霧氣中，走出一道高挑纖瘦的身影，是個身穿夜行服的蒙面男子，那雙唯一露出的丹鳳眼，含著點點風情。
視線落在于奎身上，讓他忍不住率先挪開了視線。
決不能被對方的眼神迷惑。
他很清楚地知道眼前這個人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變態殺手。
那雙漂亮的眼睛，在見血時最是神情。
這般想著，他又往后退了半步。
蒙面男子把他的動作都看在眼里，不屑地呲笑一聲，把閃著寒芒的匕首收鞘。
“上面有令，需要于大人協助在下。”
他沒有明說是什么，但于奎能猜到。
“你要殺永安公主？”
蒙面男子沒有說話，只是挑眉笑了笑。
于奎驚訝地張大了嘴巴。
沉默了良久，流露出萬念俱灰的神情。
“沒想到你們連皇室公主都敢殺？”
隨即，他嗤笑一聲。
“也對！整個天下都是樓家的，一個小小的公主，又算得了什么呢？”
聽他一陣感慨，蒙面男子翻了個白眼。
“于大人，你別忘了咱們已經是一根繩子的上的螞蚱。”
他微微瞇起眼睛，露出些許殘忍的笑容，敲了敲刀鞘。
“你的好妹妹還在我的手里。”
接著，舔了舔嘴角，眼神迷離，似乎在回味著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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