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本就是風姿綽約的男子。
這一股脆弱在他身上格外的奪目，連顧蘊儀這樣冷靜睿智的女子看見也忍不住動容。
楚鈞眼角下的痣宛如一滴淚。
他的聲音帶著悲傷與無奈：“其實這么多年我早就習慣了沒有母親。”
顧蘊儀默默點頭。
“我父親和母親關系極好，母親病逝之后，父親沒多久也郁郁而終，只留下我孤零零一個。”楚鈞自嘲的笑了笑，“后來父親生前交代我，不要報仇，我還以為，誰成想……”
他深吸一口氣，眼眶發酸。
顧蘊儀忙抽出帕子遞給他：“你節哀，逝者已矣。”
她安慰的話還沒有說完，楚鈞搖搖頭，那一股脆弱在他身上消失殆盡。
好像他依舊是那個刀槍不入的岐王。
顧蘊儀微怔。
“我只是突然想到母親了，想到母親臨死之際的模樣，我就覺得心痛。”楚鈞慢慢道，語氣平靜，“不知道母親在地府過得可好，若是好，那就好。”
說著他閉上眼，掩飾住泛濫的情緒。
顧蘊儀沒有勸阻。
楚鈞很快平復好心情，看著她道：“安陽城的賑災情況如何了？？”
提及這個，顧蘊儀神色凝重：“不太好，據說今年冬季比往年更冷，且不止于此，我聽那沈明楓說，朝廷似乎不會往這邊撥款，全要靠他們自己募捐...這些本地的豪族..不是很情愿..”
楚鈞皺了皺眉：“竟有這事？”
顧蘊儀嗯了聲，憂愁滿懷。
“我覺得咱們還是幫一幫沈太守吧。”她輕聲道，“雖然咱們幫不上太大的忙，但總歸能盡些綿薄之力。”
楚鈞點點頭：“我記下了，這件事我會想辦法處理的，你不要擔心。”
顧蘊儀聞言笑著應了聲好，將一杯茶遞給他，楚鈞抿了一口，忽的咳嗽幾聲。
“不舒服嗎？”顧蘊儀關切的道。
楚鈞擺擺手表示沒事。
正說著，門吱呀被推開，沈明楓探頭進來。
他看到楚鈞醒了。
上前行禮。
“岐王殿下醒了。”他恭敬道。
楚鈞笑了笑。
“太守不必多禮，快起來，本王不過是受寒發熱，不礙事。”
“殿下千萬注意身子。”沈明楓說道。
說完轉向顧蘊儀，露出一個笑：“顧姑娘，我與王爺有事商議，你先去吧。”
楚鈞也對顧蘊儀頷首。
顧蘊儀笑著告辭。
待她走遠，沈明楓拉著楚鈞的胳膊，把他從床榻上攙扶起來。
“是臣照顧不周。”
他剛起來，沈明楓忙將他按到塌上。
楚鈞無奈笑了笑，道：“無礙。你與本王說一說籌款的事情吧。說不定本王可以幫上忙呢。”
沈明楓頓時喜形于色。
“真的嗎？王爺您肯幫忙嗎！”
楚鈞含笑點頭。
“當然。”
沈明楓頓時興奮，立刻拿來筆墨紙硯準備寫文書。
“殿下，這次的賑濟糧食需求量非常大。”他說道。
楚鈞認真的聽他說。
“殿下你知道我們安陽城自己并不產糧食，所有需要的物資都要從外頭買來，可如今四下都在受災，糧價飛漲，加上太守府也沒多少錢，往年我們都是跟城中的幾家豪族募捐的，那幾家豪族在本地精耕多年，家族勢力雄厚，他們也許能拿出足夠多的銀兩，但現在……他們總是不肯拜拜給錢。”
沈明楓說到最后神情沮喪。
“殿下您有什么好主意嗎？”
楚鈞沉吟片刻，抬眸問：“你們募捐的時候，他們可曾拒絕過？或者，你們打算用什么東西去換？”
沈明楓道：“他們都說要考慮，一個個推三阻四，分明就是不肯，不想借錢。”
楚鈞再次陷入沉思，半晌才嘆口氣。
“如果能拿出足夠的東西，讓他們改變主意倒也不難。”他淡淡道。
“殿下您說的是什么啊？”沈明楓疑惑。
楚鈞伸手敲桌案。
“不知道你可否能給那些豪族設宴？？本王想見見他們。”
聽到這個消息，沈明楓第一反應居然是遲疑：“您的身份不能暴露吧？？”
是啊，誰不知道“岐王楚鈞”如今正在京城。
楚鈞微微一笑：“這個你不必擔心，本王可以易容。”
沈明楓恍然拍掌：“那我這就回去做，殿下您等著啊。”
他匆匆忙忙跑出去了。
屋內恢復安靜，只剩楚鈞一人。
他望著窗外的天空，嘴角浮現一絲苦澀。
安陽城內的確很亂，因為地震造成了不少傷員。
而那些傷員得不到有效的救治就有些騷亂。
不過尚可以掌控。
安陽城西北朱雀街。
一座恢弘的宅院坐落其中，占地數十畝，朱紅墻壁琉璃瓦。
此時宅院里正熱鬧。
穿青布衣衫的仆婦丫鬟在各房間奔走穿梭。
“夫人，小姐，大小姐來了！”
隨著一陣喧嘩，一位美貌端莊的夫人從內室邁步而出，旁邊一群丫鬟簇擁著。
這便是安陽城首富王家的當家老爺的原配夫人李氏，如今正值三十八歲，雖然保養的好皮膚白皙，但臉上已經隱隱顯出魚尾紋。
李氏看向廳堂內站著的少女，少女十八九歲，鵝蛋臉柳葉眉，五官清秀靈透，烏黑的大眼睛撲閃撲閃，嬌俏又靈氣十足。
這便是李氏唯一的女兒王仙姿，雖然年紀小但已經是安陽城名副其實的第一美人，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。
“怎么這么晚來，娘，我都餓壞了。”王仙姿跺腳埋怨道。
李氏含笑指著她額頭：“瞧你這急性子。”
王仙姿吐吐舌頭。
“仙姿，你在想什么呢？”李氏溫柔的看著她問道，目光慈愛，“別胡思亂想，外面這幾天亂，你沒事也不要出去亂跑知道嗎？？”
“放心吧娘，我才不是孩子，哪能出去亂跑。”王仙姿笑嘻嘻的說道，“我不出去亂走，悶死了，我去玩了。”
說罷施禮退了出去，丫鬟婆子們紛紛屈膝相送。
李氏看著嬌俏的女兒，心下發愁，正常女孩十八九歲便嫁人了...可自己女兒，也不知道老爺怎么想的..
沒多久，侍女打了簾子：“夫人，老爺來了。”
李氏收拾心情迎了出去，見丈夫正背負雙手踱步。
“怎么還沒休息？”她柔聲道，“妾這里一切順利。”
王老爺停下腳步，看著妻子。
“順利是順利了，可是，還差一點兒。”他緩緩說道。
李氏愣住了，旋即搖頭，握住丈夫的手。
“別擔心。”她說道，“這些日子百姓吃不飽飯，人人都生了貪念，尤其是那些小戶人家，更是恨不得動手搶，咱們朱雀街這邊安全得很，老爺不必擔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