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酒劍四方 > 第八百七十九章 尾火虎
  三日未歸,云仲卻未曾離了這座城,反而是從城外到城內,步伐輕快四處走動,尤其那等無人小巷,破敗神祠深堂,與多日不曾見人的老舊屋舍,近三日以來,云仲走動得最頻,每到一處必定要駐足良久,兩指起陣好生盤查,見并無異樣才轉身離去。臨近夏松邊關的小城,少有人提甚名諱,倒退數十載向少人煙,還是近幾十載才有越多人喬遷至此,但原來此城名諱已不可知,城頭牌匾經雨打風吹侵蝕大半,唯留有一個尚能辨認的室字,而又因距此城不遠有座室山城,故而旁人都是戲稱此地喚作小室山城,聽來不甚通順,卻同樣有幾分道理。

  小室山當中市井百姓愈少,不單單是因這些年來夏松邊關外莫名流沙勢頭愈大,同樣是因從各地而來的江湖人,終究講禮數遵法度者少,即使邊關要地軍卒數目不淺,然而照舊不好管教這些位行事放肆無拘的江湖武夫,處處掣肘。又苦于并無甚衙門官府坐鎮此城,凡有大事小情需前往室山城中通稟,路途尚不算短,有甚無關輕重事,自然不好事無巨細皆由室山城里縣衙操辦,故而近來幾載之間很是有些亂象橫生,不過始終不曾鬧出甚大亂,只是但凡在城中落戶的百姓大都不勝其煩,無論是夜半時節街外馬蹄脆生震響,還是那些位酗酒無度的江湖人在街頭走動,時常惹是生非,都很是不受待見,故而門戶反而愈稀,經云仲走動大半座城,足有三四成無人居住的破敗屋舍,或是屋檐落上層層飛沙厚雪的神祠,佛龕積塵,早無香火。

  子時才過,寒鴉棲樹。

  好容易此夜雪停,云仲回返藥寮一趟,而后又很快離去,未曾同道童李扶安兩人知會,而是信步走到前兩日同那位灰袍對招的巷子中去,低頭看向眼前足有丈許深的深坑,周遭紋網遍布,最長一道溝壑裂隙,足足延展出百步遠近,觸目驚心。即使是有人聽聞這般動靜前來,清掃去土石,且前去最近處守邊軍卒營盤中報信,但無人瞧見云仲蹤跡,亦是未曾瞧見那位灰袍人蹤跡,云仲從凌滕器處學來的內家拳攜赤龍威勢,結實穩當砸在那灰袍瘦高人身上,好似泥牛入海,無窮拳勁盡數吃下,僅剩余一身殘破灰袍,人影全無。

  以赤龍而今這般靈覺,竟沒能瞧出這灰袍之人并非真身在此,不論是障眼法還是何等玄妙神通,都令云仲稍覺詫異,所以這幾日來皆是外出走動,還真查出些蛛絲馬跡來。

  不遠處一戶人家扯起白綾,不消去細想,大抵就是那日被一塊棱角分明石塊砸到額角的那位孩童,僅是區區兩三句言語,毀去兩家人,對于那位灰袍之人,其實并無有半點好處可言,但偏偏是人站得高了,殺人即使沒什么理由,好像也奈何不得。

  這般想著,云仲邁步走入那條巷子之中,并兩指點到眉心,當即巷尾處就有頭惡虎躲閃不及,遭云仲憑陣眼窺見身形,索性也不再遮掩,快步奔襲而來。

  這惡虎皮毛尚算鮮活,但瞧來并無甚生機可言,比尋常山林虎身形粗壯不止半點,如今踩雪揚起萬點銀光,撲殺時倒是聲勢不淺,瞬息就至身前,而后遭云仲抬手震掌拍爛頭顱,半點煙火氣也無,如是夏夜時節飛扇撲流螢,煞是輕快。不過本來應當快意的赤龍探出身來,在那頭死虎周遭盤旋一周,很是厭棄又挪回身形,趴到云仲肩頭,顯然無丁點興致,于是云仲上前蹲下,仔細觀瞧那頭死虎尸首,發覺死虎頭顱處半點血污也無,反倒當中除卻兩三枚掛血符紙之外,尚有數條鐵索撐起渾身經絡大骨,再端詳端詳方才虎尾輕掃時節,在巷子一側石墻處劃出條極深的溝壑,當下就是挑眉。

  本就是死物,何來這般力道,而這頭惡虎尚能遁去身形,奔走撲殺時很是自如,全然無甚滯澀,非但不似是心智受蠱,舉動之間甚有講究,若非是遇上如今的云仲,當真算不得好對付。

  夏松江湖,能人亦不見得少,不論是先前全身而退避過一拳的神通路數,還是眼下這等生生將一頭山中虎掏空血肉,使符紙與甚妙機關構造重新填起頭力有千鈞猛虎的本事,自出南公山以來,算是頭一回親眼得見,而這滿城之中尚不知還有多少處神祠深堂里有虎豹隱匿蹤跡身形,有朝一日盡出時節,即使仍能應對,大抵照舊要好生費陣工夫。不過近來還并不算全無所得,灰袍當中有枚殘破布帛,上頭只字片語曾提及,此城中有乞丐,冬不憑衣遮體,夏不借蔭乘涼,境界通玄,必當竭力誅殺。所以云仲逐步尋去,還真是察覺到那位無論春夏都憑草席取暖的乞丐,只是瞧后者如今神志不清,行事荒唐放蕩,本欲尋三兩幫手,此時已然絕了多半心思。

  江河無激流,水深才過雙膝,如是照舊溺水,多半只是此人一心尋死,伸援手照舊無功而返。

  而正思量功夫,整條巷子四周連同兩側石墻上,風吹日曬斑駁墻頭,不知何時已是涌來成群走獸飛禽。

  林中虎山中狼,窟中熊羆野地蟒,更有狐牛鷹犬紛紛而來,盡落于巷子周遭,高低錯落身形各不相同,可皆無甚生機可言,飛雪初散高星如雨,夜色里瘆人魂魄,還未待到赤龍回轉時候,一時齊動,朝立身巷子之中的云仲撲殺而來。

  小室山城里有灰袍之人,城中人大抵瞧來此人面皮很是生疏,不曉得又是從哪處江湖之中而來,但身形的確不似習武之人,故而在城中隨意走動,并不惹眼,步態沉穩經數條大小街道神祠,繞行到一處酒樓之前,推開破敗神祠前門,安安穩穩盤膝坐在早已蛛網密布的神祠堂前,伸出雙手朝神祠前兩頭石獅點過數指,念念有詞把兩枚符箓拍到石獅額頭,淺笑兩聲,隨后又盤坐不動。但灰袍人不動,身后兩尊石獅卻是震顫,而后從本來立身的白石座處跳將下來,搖晃兩回頭顱,徑直闖入酒樓里。

  酒樓最高處坐著位渾身乞丐行頭的男子,正閉目聽曲,或許還真是由奢入儉難,已在城中吃過多年的苦,此番好容易有個肯收留自個兒且很是瞧來富貴風雅的酒樓,即使男子早已習慣枕草席入眠,每日逗留的時辰也越發長起來,只不過聽曲的時候,臉上依舊無甚神情,更談不上滿意二字,自顧飲酒。

  而好大響動霎時間就令男子停下手中杯盞,酒樓數層,不消兩息就有頭足有兩人高矮的石獅撞爛酒樓多半,近乎是橫沖直撞奔向最高層處,聞響動而來的打手被當中一頭石獅拍得猶如水囊乍泄,隨后吞進肚里,尸骨無存,連不少尚在酒樓之中飲酒作樂的富貴人家,還未離去的雜役小廝,也幾乎盡數斃命,另一頭則是不停步沖上最高處,僅頭顱輕晃,樓梯回廊盡數崩碎,再無甚完整物件。

  唱曲的幾位女子經樓宇晃動過后,哪里還能穩住身形,動搖西晃,當中有兩人已是險些落下樓去,本來富麗堂皇酒樓千瘡百孔,已難找出躲避的地界。

  本該是富貴有余的地界,損毀崩離時,最是狼狽。

  瘋癲男子起身撂酒壺,緊走兩步抬腳蹬在是石獅頭顱居中處,碎石迸濺,足有一人高矮石獅頭顱炸碎。

  直到逐個攙扶起那幾位女子的時節,男子才是收起臉上散漫,握住其中一位女子雙手,“方才說啥了,再說來聽聽?”

  女子驚魂甫定,還是近乎木訥道,“公子救我。”

  男子站到在破損石獅旁笑意不加遮掩,似乎又是變回到本來那位睡草席的乞丐,嬉皮笑臉,同已是面無人色的女子夸口,“從來此地就見過姑娘,雖然曲唱得不咋地,看人還是準的,就沖這聲公子,今兒個便是讓幾位開開眼。”

  當男子走下搖搖欲墜的酒樓時,不知從何處取來身甲胄,雖仍是蓬頭垢面發髻披散,瞧著已是比原本英武,不緊不慢走到神祠之中,瞅著眼前的灰袍男子,很是不屑。

  巷子之中突兀有火光大盛。

  云仲揮袖時節,赤龍翻身時節遍地積雪融盡,僅僅騰躍一周,八方火起,燒盡周遭飛禽走獸,僅余些許殘骸,而火勢未去,依舊纏繞赤龍周身,照得夜如白晝,火舌沖天。

  六宿尾火虎主兇殺,一成勢無可阻,何況這等物件雖看似唬人,著實不上講。

  所以抬手半式尾火虎,云仲未曾令赤龍收招,而是身形一動,同那位方才從酒樓中走出的男子一同站在神祠院中,平淡轉頭打量男子兩眼,旋即平視那位盤坐在地的灰袍人。

  “行頭扮相不錯,就是不曉得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,還是表里如一。”

  “若我先殺此人,你同我賭多少銀錢?”

  男子無所掛礙大笑幾聲,一步朝前,石甲震顫,將躲閃不及的灰袍牢牢攥住,只顧拳掌頻遞。

網頁版章節內容慢,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

請退出轉碼頁面,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