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酒劍四方 > 第五百九十三章 敢要,敢給(二更)
  幾日之中,少年與老者皆是時常前去城外那處偏僻地界茅廬外頭,除卻那位龐清風不曾還家留于酒館當中守夜的時節,幾乎是每日都要立身山坡上觀瞧,免于出太大差錯,被奇策府中人或是猙衣使尋到空隙,上門襲殺。雖說不解少年為何偏要護著這位如何瞧來都算愚鈍的年輕人,可經前幾日繪圖成真一事,凌滕器覺得甚是神妙,原本自詡是天下四處偷拳,見多識廣,修行之人手頭堪稱古怪詭奇的手段能耐,見識過無數,卻從未有這般化虛為實,近乎稱得上自成一界的高絕手筆,故而也索性不加阻攔,而是時常趁閑暇時同少年同去,觀瞧龐清風作畫。

  但畢竟是習武成癡的性情,與其說是好奇這龐家當初如何覆滅,倒不如說是凌滕器狐疑,那枚瞧來平平無奇的毛筆,出自何人之手,那般神通本就是逾越四境的駭人本領,何況是藏蘊神通于細微筆端,更是惹得老者時常念叨,頻頻追問云仲那借筆之人的來頭。

  云仲倒著實不曾料到,那位常年在南公山下學堂中教書的酒鬼先生,略微出手便能引得這位曾經立身四境以頂的老者如此驚異。回頭細想,也曾聽過柳傾同自個兒講過,當初山濤戎攜五絕中兩人前來南公山闖山的時節,顏賈清也曾出手,雖說聲勢全然比不得老樵夫,但亦是全身而退,且多半是不曾遞出全力,那尾黃龍倘若當真是行事無拘束,能耐又要大到何等地步,即便是柳傾已是踏入四境,也難以說清。

  凌滕器所問,無非是想由少年口中尋出些關乎顏賈清的底細,但見少年為難,且著實不曉得過多,只知這位極喜飲酒的文人自言,乃是由雁唐州而來的釣魚郎,客居南公山下,似乎始終躲著天下修行仙家的弟子。

  依凌滕器早年時經歷,近乎將整座天下都轉悠過一周,從沒聽人說起過雁唐州這處地名,足足思索過兩三日,到底是不曾想個分明,也只得作罷,同少年再三囑咐,言說下回那顏先生倘若再來京城,定要同自個兒打個招呼,千萬甭放跑這位忒古怪的修行人。

  云仲不置可否,原本欲要開口說些甚,話到嘴邊,卻是又費力咽下。

  幾日前收到那一封溫瑜來信,少年苦思冥想半宿,總也不知該如何落筆回信,直到天色將明時,才提起筆端松墨已然干結的毛筆來,重新添溫水浸過筆尖,提筆匆匆寫就封書信,一張宣紙當中足有洋洋灑灑千百字,栓到青雀足上,滿懷心事放歸半空。

  溫瑜信中提及,執意要將釣魚郎神通贈與云仲,乃至自個兒都是提前許久日子,同顏賈清長談過一陣,任憑后者勸解數次,最終只得是親自前來京城中走上一趟,雖不曾提及此事,卻也是留與云仲一樁麻煩事,那便是護住龐清風性命,順帶查清當初龐家舊事,除此之外再無贅余話語。

  打定主意不接下釣魚郎一業,可終究是相識日久,且當初相助南公山退敵,人情頗大,顏賈清所托之事,云仲自是要處處留心,再者龐清風性情與自身相投,對談時節亦是覺得這位靈根不通的年輕人,相當對脾氣,便愈發事事留心。

  但如此一來除卻練劍與調理經絡,加之幫中近來瑣碎小事頻生,極易耽擱練拳,凌滕器便是多有不滿,不止一回罵起,說是耽擱了練拳前幾月時筑基時辰,再想將根基打得牢固,難過登天,倒不如拆遷幾十位幫中身手極好的漢子,備起響箭快馬,隱匿于那處荒涼村落周遭,也大抵可護住龐清風性命無虞。

  但如此舉動,卻是令云仲頗覺不妥,一來此事牽連過多,龐家遺脈與奇策府,連同背后朝堂之中的顯官大員,倘若牽連上泊魚幫,恐怕便是極難抽身;再者憑奇策府的明暗手段,想要借泊魚幫中身手不凡的幫眾阻撓,無異于徒搭性命。

  “這亦不可,那亦不可,你小子甭練拳得了,成天到老夫地盤蹭吃蹭喝不說,如今還是多添一身別扭毛病,趁早滾回你那湖潮閣去,省得礙眼。”凌滕器拍打桌岸,險些叫眼前這口齒靈巧的少年氣得火頂腦門,但眼前少年卻是一副無賴神情,端起眼前酒水一飲而盡,半滴也未曾灑落,竟還有心思抿抿嘴,沖這壺酒水評頭論足。

  才過晌午時節,賓客酒足飯飽,大多已是離去,凌字樓生意也是漸漸冷清下來,小二才要依靠門檻歇息一陣,便是后腦炸響,不過早已經是習以為常,打過兩回呵欠,閉目小憩,絲毫不在意兩人斗嘴。

  “前輩勿躁,其實晚輩每日抽身前去看顧那位,也算不得什么勞累事,學拳不曾耽擱下來,且根基越發牢固,沒準過幾日就當真能將碑石打得裂成兩半,還請將心境放緩,待到此事畢后,再平心學拳掌,并不犯沖。”云仲心滿意足放下酒壺,覺察今日酒水分外醇厚,流入胸腹時候,竟是有浩蕩暖意流淌周身,身在京城多時,這壺酒水可排在頭三把交椅之中,沒來由便將眼兒瞇縫起,語氣相當和善。

  但落在凌滕器眼中,對桌那小子原本還可言清秀的面皮,此刻再瞧,當真是惹人生怒,強行按捺住胸中疾火,再度開口。

  “都言說學問二字,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,這修行更是如此,假若你今日不曾打滿千拳,明日欠賬便要找上門來,所遇生死大敵的時節,便真個是悔之將晚。老夫這門內家拳,跟腳能牢固一分,便斷不可虛軟一分,既然有學老夫內家拳的天資,為何不肯將根基打牢?”

  云仲聞言,亦是蹙眉不已。

  這其中道理,步入修行年頭不短的云仲自然知曉,可想起那十分對脾氣的年輕人,近來多半要被奇策府查清來歷,免不得暗地下手斬草除根,一時也有些拿不穩主意,也不曾隱瞞,如實道來,“既然是兩者不可兼顧,人命比起修為,在晚輩看來定是要更重些,不知前輩有甚良策,可解眼前事。”

  凌滕器閉目,長長呼出一口濁氣。

  “如此,你小子便莫要耽擱練拳,老夫拉下面皮來,從泊魚幫中請來些好手,日日觀瞧那年輕人動向,倘若是歸家,老夫便替你接下這般差事,修葺一座茅廬,時時看顧。早年間走江湖的時節,我曾遇上過幾位通曉陣法的三境中人,收得統共六座大陣,裹于竹簡當中。時過數十年,想來如今尚余幾成威能,抽出其中二三,趁機懸到那小子頭上,如是遇上高手,起碼能暫且抵住兩手殺招。”

  “如何?”說罷這極長極長的一番話后,老者猛然止住話頭,兩眼緊緊盯向云仲,舌尖逼出如同斷鐵削金般鋒銳兩字,隨后一言不發。

  “凌前輩既然都是如此開口,晚輩豈敢言說半個不字,小輩謝過。”云仲還真不曾想到凌滕器竟當真是受方才言語所激,索性將早年間所得六座大陣都是送出兩座,的確是有些瞠目結舌,但還是瞬息壓下神情,微笑抱拳,起身同老者行禮。

  凌滕器何其眼尖,莫說是在修行道上滾過幾十年刀劍斧鉞,只是身在天子左右多年,就早已練得奇尖的眼神,抬眼一瞥就曉得面前這小子心中開懷,分明是方才一番話中,少年得了意外之喜,眉眼都是挑起許多。

  “老夫還沒說打定主意相助,你小子卻是先謝上了,怕是刻意令周遭幾人聽了去,倘若我這當前輩的反悔,免不得要被戳脊梁骨,原本以為你小子濃眉大眼倒是個實誠人,如今看來心眼卻是半點也不少。”

  凌滕器直瞪眼,可瞧著少年拳尖處的皴裂老繭,不知怎的就是平靜下來,陰沉笑起,“這如意算盤,恐怕打錯嘍,凌字樓上下誰人不曉得我凌滕器向來不講理,即便是此番我收回方才言語,云小子不妨試試看,凌字樓上下絕無一人膽敢出言半句。”

  畢竟是曾在江湖里吃過多年灰的主兒,和善時節相當和善,可犯混時節,也是相當一位混人。

  少年僵到原地,愣過許久,直到凌滕器笑罵了句,“趁老子還未反悔,還不趕緊練拳去,難不成還要蹭一頓晚飯?”

  云仲逃也似溜去,僅剩老者坐在席間,替自個兒斟上一壺酒,回想起方才前者吃癟神情,朗聲大笑。

  倒退些年,京城之中其實有不少人知曉,這位一雙拳頭力道足有萬千斤的習武粗人,以等同境界以一敵三,擂鼓夯基般生生錘斃了三位立身三境,且通曉陣法的幾位東諸島陣師,威名遠揚,卻也險些身死。

  縱使多年之后,雙拳不復當初威風的老者跌下修行橋,也時常愿意同京城之中的相熟之人添油加醋吹噓幾回,可每逢旁人想要瞧瞧得來的那幾卷竹簡時,凌滕器總是吹胡瞪眼,罵上句想得美。

  Ps.其實章節名應該叫一個敢要,一個敢給,可惜字數限制,總覺得滋味減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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