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酒劍四方 > 第三百七十八章 偶爾劈過一兩人
  春夜曠野無燈火,刀光隨月停。

  不論百二軍卒還是那伙有五六十人的馬賊,還是那位已然策馬而去的女子,皆未持火,僅憑天上朗朗月色辨路觀敵,非有驚人目力不得行。

  在大漠繁沙當中游蕩的馬賊,因風沙極盛,繞是有十里開外一眼瞥見來剿軍甲的能耐,處在足可顛倒乾坤的浩大沙瀑里頭,亦是瞧不分明,如此一來目力如何,就顯得更無關緊要些,故而并不講究;相比之下,處在大漠之外地界的馬賊,則是多要選夜半更深的時節,趁人歇息安眠,行那打家劫舍擄掠商賈的行徑,因而需極好的目力,才可成事。

  更何況頤章軍卒尤為強健,尋常馬賊即便是再猖獗驍勇,遇上身裹鐵甲的頤章軍甲,亦是硬戰不得,胡亂從市井鄉間劫掠而來的胯下馬,更是難與耗費無數銀錢從大元買來的將校良駒比比腳力高低,由此目力一項,便又是規避剿匪軍卒的難得手段。真若能隔開五六十里瞧見軍卒,再想尋著這些個極通地勢的馬賊,難比登天,故而馬賊上下,目力皆是比常人要強出數籌來。

  賈校尉一眼看出這伙賊人的來路,也是因此,再者眼下五六十騎齊齊沖下山來,本應該是蹄踏如雨前滾雷一般,可方才聽時,卻只有極細碎的悶響,乃至數十人的陣勢,竟不及前頭那位女子所駕坐騎的馬蹄聲清脆震耳,十成便是因那些參差馬匹蹄下,早先便墊起稻草,以免驚擾了商賈行人。

  兩處相合,那五六十騎的來頭,均已坐實。

  轉瞬之間,五六十騎已然似亂云卷雪,踏到百二軍卒眼前二十步處,卻無一勒馬停留,反而是借奔馬下山的沖勢力道,一字排開,直直沖眼前軍甲撞去,壓根未曾有尋常馬賊瞧見軍卒便落荒而逃的意思,反是兇頑難止。

  賈校尉立身鐵胄之中,見馬賊直直撞來,卻是微微獰笑不已。

  百二軍卒列陣三行,其中的講究,又如何是頤章西境這伙尋常馬賊所能揣度。

  頭行軍卒眼瞧馬匹已至眼前十步,巋然不動,依舊將掌中刀拖于身后,只以單臂護住前額;而身后四十軍甲,皆是單足踏住前者刀背,縱身跳起,刀光頃刻殺入馬匹頭足。

  僅是兩方初一對挫,便足足有三十余騎馬匹被一刀割開皮肉,其中十余騎馬匹更是被斷去咽喉,轟然砸到土石之中。

  血水飛濺,而頭排軍卒,已然出刀,將掌中刀貫入仍舊未曾脫開坐騎的一眾馬賊胸喉當中。

  自二排軍卒縱身出刀斷去馬匹咽喉或前足,至頭排軍卒掄刀斬斃一眾馬賊,不過電光石火,沉悶蹄聲戛然而止。

  滾雷齊來,而兩刀斷雷,僅剩血潑黯淡,月照不明。

  “的確是好手段,”剩余十余騎交錯而去,其中有人緩緩催馬近前,語調仍舊是四平八穩,分毫聽不出心境如何,“久聞頤章軍卒步戰難覓敵手,今日一見,果真是非比尋常,只怕縱使換上大元部騎軍,亦是有一戰的本錢。”

  賈校尉笑了笑,抬起左掌中握住的長刀,扛在肩頭,續著刀甲磕碰的聲響開口道,“大元部兵強馬壯,自然有與我頤章重步一戰的能耐,不過眼下盟約尚存,兄臺既然是大元的修行人,應當知曉不該在頤章國境內胡來才是,修行的仙人老爺,也要懂一個入鄉隨俗的規矩,同這些作奸犯科為非作歹的馬賊廝混,如何求著大道?”

  話里話外,竟是絲毫無懼。

  那人也不在意,只是捋了捋腰間狼尾束笑答,“天底下有那一紙盟約,便是來往自如,尋常商賈都可來,我如何來不得,更何況我并不知曉如何做生意,走走頤章江湖,料想亦是不錯。”

  校尉迎風立足,撇撇嘴角,“一個行伍的軍中微末校尉,一個是通曉修行的仙人,咱倆就不必走那些個咬文嚼字的文人路數了,前頭那女子,在下若是要保,仙人老爺以為如何?”

  打扮極古怪的男子點點頭,略微掉轉馬頭,單手抬起馬鞭轉過兩圈,“大路朝天,各走一邊,兄臺未曾見過我,我亦未曾見過兄臺。”

  “就此別過。”校尉出言,卻并未行禮。

  鐵槍轉瞬襲至男子背身,帶起陣呼嘯風聲,恰好與男子掌中陣砸到一處,槍頭猛然崩碎,可崩碎槍頭炸出數枚殘片,險些貫入男子前胸,所幸是陣法已然施展開來,這才護住周身無恙。

  自始至終,男子也未曾動過左掌,始終以單手拽住坐騎,而賈校尉未曾動過右手,一桿大傷倒背,如今才是驟起發難。

  不過校尉身后軍卒,已然趁前者擲槍出手的功夫,逼至男子十步以內,刀光如銀華乍泄,直抵男子而去。

  眼下百二軍卒,哪里是從未信步沙場的疲軟軍卒,倒是譬如兩軍陣前,先登虎步狼行。

  幾近是瞬息之間,男子出手有三,接連兩道陣法勾描而出,將頭前數人刀光止住,且身形戛然崩碎,再遞一陣,架住縱身躍起的三方長刀,催馬往后退去。

  方才轉瞬便劈殺大半馬賊的雄壯軍甲,雖占住先機,卻是在二境中人的脫俗手段之下,瞬息折損六人,毀刀三柄。

  可那位立身原處的校尉,面色如初。

  五步以內,人足快過奔馬。

  何況數十近身之人,皆把持著柄能工巧匠錘錘復鑿的斬人刀。

  男子以二境修為拼斃三十六人,手段盡出,松開韁繩以兩掌運氣,統共拋出四道小陣,九道斬人氣鎖,卻始終繞不過如蛆附骨的四方刀芒,數十軍卒兩兩出刀,再有人手以刀背撐住馬腿,竟是生將五步距離縮到半步以內。

  男子叫長刀劈去半肩,又一刀貫入丹田,廢去周身內氣,橫死馬上。

  余下馬賊十騎,盡被眼前煞氣驚得難以掙動,滾落馬下叩首。

  “殺四境五境的高手難,三境可騰云頭,免不得射上幾十上百撥箭羽,可初境二境的,貼去斗狠,偶爾劈上一兩個,也不過爾爾。”

  校尉揮揮手,剩余軍卒還刀入鞘,仍不忘在那男子腰間狼尾處拭去血水。

  百二軍卒對上二境修行人,壓陣不動而未曾出刀者,仍有半百之數。

  軍卒上下,平靜得如同剛宰過頭犒賞三軍的老去耕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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