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酒劍四方 > 第三百三十三章 江山好景溫玉掌
  打那日吳霜邁入后山,已逾十來日,山上雖說少了位時常御劍罵人的宗門之主,但也算是井井有條,壓根也沒曾出現過吳霜憂慮的紛亂景象。

  大師兄柳傾平日里性情溫和得很,向來不輕易動怒,起碼在云仲回想之中,似乎除卻在武陵坡動過一回怒之外,其余時日皆是溫和謙遜,無有絲毫焦躁意味,看著比那泥塑菩薩的火氣,還要微弱兩分。不過三位師弟也是知曉師兄的手段極高,故而就算是明知師父如今無暇顧及其他,可仍舊每日規矩得很,生怕當真將這位終日和善的師兄惹急,吃頓狠罰。

  因此書生坐鎮南公,日子倒還相當舒坦,除卻憑經驗見識指點三師弟練槍走樁站橋,便是跑到二師弟呆的丹房之中翻閱典籍,順帶幫著出謀劃策,梳理思緒,亦是樂得清閑。

  錢寅早已將住處的物件擺設盡數搬將出來,一股腦塞到丹房當中,且頗有些沾沾自喜,美其名曰,茶飯之中丹香四溢,可以助人得道,渾然忘卻了夜里抱著丹鼎當做酒壇的窘事。不過丹道之上的造詣,的的確確是與日俱增,如今就算與柳傾對談,亦常有脫俗念頭隨口而出,引得書生一陣笑意。

  不過柳傾最常去的地兒,還是數山巔危崖旁。

  云仲每日依舊是練劍之余,常端坐于山巔之上,向茫茫云海之中看去,雙目隨云中纖細劍痕而動,時常望得雙目通紅,涕淚橫流,但歇息一陣過后,又是往下看去。柳傾一向不愿打攪自家師弟,只是盤坐一旁,待到少年抵不住目中酸澀,才略微曲指,使自個兒內氣打入少年眼中,略微解去些疲態,而后繼續盤坐行氣。

  休憩時候,少年便時常同自家這位性情極好的師兄閑扯,有時說起自個兒年少時節看過聽過的那本豪俠令,要么就說起齊陵商隊當中碰上的一位使刀的瘋兄弟。再或者,便是吧嗒吧嗒嘴,說有位姓葉的老爺子,熬粥手藝相當之絕,如今想起來都難免嘴饞,卻不知這老爺子如今究竟跑到哪個地界了,是不是又支起個小粥攤,等一位姑娘沖進粥攤,往鍋里扔一把枸杞。

  臉上始終掛笑的高書生只是聽著,時常應兩句,瞧見少年面皮上明快模樣,笑意再舒。

  有些人甭管吃過多少苦頭,面皮上依舊是明快鮮活,并無半分頹意,一來是曉得即便是終日愁眉苦臉,亦于事無補,二則是縱有心頭萬般苦楚,竟不愿令他人沾染一分。

  自家這小師弟,實在過于懂事。

  柳傾時常想問問少年,年少時候究竟遇上了何等事,才使得心性如此老邁暮氣,但仔細想過后,終是未曾開口。

  久道山中修行無歲月,但也并非是乏善可陳,大概是春分過去四五日后,山上來了對夫妻,好在兩人都不曾有修為,大陣亦未曾運轉,竟是被這對夫妻磕磕絆絆,廢好半天功夫,尋到了南公山山門。

  好巧不巧,這對滿頭汗水的夫妻,險些將正好在山門對面的趙梓陽嚇了個汗毛倒豎,腰間一軟,將手頭重逾百十斤的大槍撇在地上,扯起嗓便嚎,“有人闖山門,大師兄護我!”

  正同云仲盤坐閑扯的書生,身形微閃,僅一步便踏到山門之前,十指曲起。

  重重陣起,整座山岳輕輕一震。

  好在是云仲跟來,眼見那兩人容貌,趕忙請自家師兄收去大陣,勿驚了二人,這才到跟前抱拳行禮,笑道,“程班主來得好遲,再過上一陣,只怕我家師父都忘卻了此事,可見近來雅興頗高。”

  兩人正是少年隨師同游時,于采仙灘戲班中搭救下的程鏡冬與莫蕓,方才被書生氣勢與斑斕大陣所驚,還當是誤闖了什么仙家府邸,此刻見著云仲,總算松下口氣,程鏡冬上前深揖一禮,微愧笑道,“我與夫人不過是戲班當中討日子的人,吃穿用度都是艱難,哪里有什么雅興,若非是寺關入軍前給我二人留下許多銀兩,尚無盤纏可抵頤章境內。”不過說話時候,耳根有些微紅。

  莫蕓亦是笑道,“也不瞞恩公,多年以來皆是無錢可用,這回還得虧了寺關臨行贈銀,這才使得令我家相公開了竅,帶我在頤章境內逛了逛景。走走停停,才耽擱了行程,還望恩公莫要怪罪。”

  云仲急忙擺手,苦笑不已,“兩位言過了,在下哪里算是什么恩公,憑我這疲軟身手,尚不能自保,對敵時候,壓根也未曾出力,擔待不起兩位如此相稱。”隨后話鋒微轉道,“兩位不如先去正堂坐坐?師父正于外頭周游,恐怕一時半會回不來山中,不如稍作歇息,再商議去處。”

  哪曾想程班主聞言過后,卻是有些驚異,“我二人已去過小杏林,聽村落中百姓說,早就有位挎劍的高人去過此處,將住所種種一并安排妥當,說待到我二人來時,住下便好。在下想來,定是恩公所為。”

  少年狐疑,瞧瞧自家師兄,卻見后者亦是搖頭不知,當下亦不再去細想,引二人見了山中師兄,便將兩人迎到正堂,泡上一壺茶,飲茶閑談。

  閑聊時候,班主夫人又笑言道,自家相公一向不曉得如何討女子歡心,全然不似研究戲文那般,通透聰慧,似乎是靈臺之中一根弦搭錯,相當愚拙,這回卻是破天荒同她一并逛了好些處,名川古跡也好,橋樓夜雪也罷,雖心疼銀兩,可卻也著實見著許多勝景。

  采仙灘最有名旦骨相天資的女子,話至此處,面皮上卻盡是位出閣的女兒態。

  班主夫人還說,其實無論見過何等勝景,無論是飛云吐月虹霞漫天,或是江潮連綿千傾蓮塘,都抵不過一人遞來的溫玉掌心。

  美中不足處,是那人手掌腕處,有枚久久未消的深邃疤印。

  待到二人告辭去后,少年瞧著翠綠山道當中的兩人背影,良久也未曾動腳。

  也許江山好景,當真不抵二人成雙。

  鮮有與同窗少女調笑的少年,突然有些動容。

  程鏡冬忍住腹中饑餓滋味,買來的那些個戲服,當真未曾白費,花色也當真像是春來桃紅柳綠。

  “有情人眼里白璧微瑕,譬如粉黛點鵝黃,蝶撲桃花,眉遠山目清潭,任憑是山水諸般好連綿,難換小女子心頭眉間蕩蕩悠悠。”書生踏步而出,哼了首小調,拍拍少年肩頭,“這段戲聽過沒?當初有位名角兒唱過,唱來朗朗上口。”

  書生促狹一笑。

  “小師弟,想姑娘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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