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酒劍四方 >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夏去秋風起,砍人好時節
  梁鯖從軍年頭極長,眼下卻也挑不出少年舉動中的半點毛病:對壘之中若是留著箭術極佳者,必定要吃癟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般淺顯道理,自是人人皆知;可眼下恰逢雨急,鮮有人能如此決然,孤身一騎便朝弓手處飛馬而來。

  而最令梁鯖錯愕的,便是這匹看似毛色雜亂的劣馬,奔馳之際卻是端的疾如飛火,僅是吐息一瞬,便已然是馱著那少年掠過小半段路程。速度之快,竟絲毫不比齊陵武官大員家中那些個神駿遜色,光說足力,還反倒隱隱壓過一頭。

  不過這等時節,梁鯖自然不會過于留神那匹馬兒,倒是雙目緊盯馬上那位威勢同樣浩大的白衣少年,頃刻之間,又是射出兩箭。

  這兩箭不比先前,此前數箭,大都是以勢壓人,存了將少年鎖死在車廂當中的念頭,故而大都是直定定射向車廂之中,而并未有太多陰狠之意。

  這兩箭卻是不同,直奔云仲胸口與馬腹射去,一前一后,極為刁鉆毒辣。若是云仲讓開直奔胸口那箭,馬兒便無法顧及,九成能叫這鋒銳至極的鐵箭剖開肚腸,將上頭的少年甩到一邊,如此一來未等交手,少年便要落入下乘;若是云仲只顧暇朝馬腹的一箭,那梁鯖則是有八九分把握,一箭將那白衣飄飄的少年射下馬來。

  雖說射藝不見得能同覆面那位比肩,可軍營中人,向來不以技法分高低。

  從軍多年的梁鯖,練得便是殺人技。

  梁鯖的確賭得沒錯,云仲騎術向來極差,更是不通馬戰,也只是駕馭這頭夯貨,才勉強不至摔落下馬,可即便如此,馬匹步子仍舊是有些拖沓。眼下這兩箭先后而至,少年只得將面門那枚鐵箭撥開,再俯身去攔那枚直奔馬腹的箭羽,卻自然是應對不及。

  可少年與梁鯖皆未曾想到,那頭夯貨卻是嘶鳴一聲,迎著箭尖跨出一步,隨后于平地之中,連人帶馬躍出丈許來高。

  馬蹄剛好與箭羽齊平。

  更好似踏箭而走。

  少年不曉得,其實當初吳霜打車行里頭租來這么輛馬車,卻只是掏了車廂的價錢,并未租馬。

  吳霜向來摳門得緊。

  原本一人一騎與亭內梁鯖,便只剩二三十步,馬兒一躍之下,卻是已至近前。

  馬并未掛鞍。

  于是云仲便不由自主得抬起腿來,朝馬背上輕輕一蹬。

  如同梨花寨當中踏上老蛇后脊。

  于是少年又從背后拔出一柄長劍,連同手中劍合為一處,行氣更為圓潤無礙,連同腹中秋湖亦是震顫不已。

  登樓成雙,下樓并對。

  亭外大雨如油,潑亮一對劍光。

  山上亭臺,當年乃是齊陵與頤章守軍合力修筑,取畫檐山滾落山石切葺,亭身堅固至極,乃至于亭檐都是以一抱來粗的褐槐制成,極為牢靠。

  少年兩劍斬斷硬槐檐,生生從亭邊截斷一塊,依舊去勢不減,朝梁鯖項上削去。此等動若雷霆的劍勢一出,鏗鏘聲過后,那兩柄長劍劍刃登時便有些發卷,剁在亭子當中,更險些將劍身崩斷。

  一式下樓,梁鯖只是朝斜向側過步子,并沒有半分滯塞,反手拽出腰間刀,朝少年脖頸抹去,絲毫未有慌亂之意。到底是同山匪流寇生死相向數載的軍中校尉,應對之快,并非旁人所能比擬。下樓一式雖說極快,同其余招式相比,更勝在以勢壓人,況且動若石火,稍有不甚,連人帶兵刃皆有被齊齊削斷的可能,甚是兇狠。

  但此式難以變招,多半是直上直下,稍有變化,力道便要弱去六七分,再無那等浩大威勢,故云仲對敵,向來不愿將此式化為其他方向。卻沒曾想一擊之下,叫經驗老道的梁鯖閃過劍鋒,反倒是朝他遞出了角度頗為毒辣的一刀。

  少年連忙轉劍相還,雙劍對雙刀,一時間將石亭當中的殘存楓葉都攪動得亂舞。

  梁鯖的刀法并不花哨,刀刀皆是朝要害挑去,雖說刀法尚且不及唐不楓那般凝練自如,可勝在手持雙刀,卻能使得刀法絲毫未有走形的趨向,刀劍交擊十余回合,反倒是愈發穩健。

  繞是云仲雙劍輕快,也未能在片刻之間尋到什么錯漏,加之夜里爭斗,二人都攜了點小心,試探過后,便各自穩住步子,朝亭中兩側退開。

  “看樣你家商隊的當家的確沒多少余錢,竟找了這么個半大小子走江湖。”梁鯖定睛打量過后,便將嘴角勾起揶揄道,“小子,這等年紀不在家中同爹娘撒嬌使性,跑來這處送死作甚?”話雖如此,可梁鯖心中卻是有些駭然。齊陵軍中并不乏年少時候便膂力驚人者,這等將才,大都年紀輕輕便叫上頭委以重任,前往四方抬升見識身手,也好在戰時用于軍陣當中。

  可眼前這少年的身量模樣,即便是手持兩劍,卻仍是存留有三分稚氣,再瞧瞧少年發髻,繞是梁鯖在軍中見識過無數少年得志的苗子,亦是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。

  奶奶的,這年頭十三四歲的年紀,便能有這么一手爐火純青登堂入室的劍術,若是再給這小子幾年,江湖上恐怕就真要變天了。

  聞聽梁鯖出言,少年只是扭扭方才下樓式震得有些發酸的肩頭,回了一句,“關你球事。”

  少年此刻確實只想砍人,于是刀劍磕碰聲再起,乃至壓過了天上小雷。

  坡下身批魚鱗甲胄的黑影已然將老呂在內的十來位漢子團團圍住,卻并未出手,反倒是分出數人,直奔石亭處。

  畢竟是相處一載,這些位披甲之人皆是曉得梁鯖的身手,更是瞧見了方才那位白衣少年踏騎出劍的赫赫威勢。商隊之中有這等本事能耐的,大抵便是那位覆面之人此行的目的所在,于是六七位裹甲人影散開,徑直朝石亭而去。

  老呂握了握掌中刀。

  甭管是坡下并無篝火的軍營,還是這群裹甲人的陣列排布,于他心中,其實已然猜到個七八分。

  掌中濕滑無比,早已分不清其中究竟是汗水淌落還是雨水連綿。

  刀光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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