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酒劍四方 > 第一百五十三章 秋湖過處
  商隊上下突兀間多出來位女子,的確令這幫漢子有些拘束,更何況這位雪衣女子容貌更是煌煌如仙,于是本該糙話連篇吆五喝六的商隊,突然之間寂靜下來,再無哪怕一絲笑罵聲起。

  大都人都聽聞了唐不楓先前那句話,心中疑惑得緊:就這么個成天懶散好飲,還時常犯瘋疾的漢子,憑啥能討來這么位風姿絕世的女子做媳婦,雖說單論唐不楓的武藝刀法,著實能在商隊之中排在頭籌;可若是論及面相,那可就是十分的稀松平常,難不成這城里的大戶人家,都稀罕身手不俗的武人?

  故而眾人心中都有些悔意。

  早知如此,當初哪怕是累得腰勞損,也得將這一身功夫練得圓潤自如,也學著唐瘋子討個城中大家閨秀做媳婦。

  不過心中如是想,眾人大抵皆是羨慕之意居多,卻不至橫生出妒意,原是即便除卻道義廉恥,唐不楓這數載以來從匪窟賊寨手中救下的性命,又何止數十回?故而即使脾氣秉性同喜怒無常四字沾邊,在這常遇險境的商隊當中,威望也只是比當家老三斤二人稍次。

  “你不去請新妻共乘一車,為何偏偏要同我擠在一處?”云仲實在是未曾想到這一出,不由得擰眉朝車廂后頭的唐不楓瞪去,“若是惹得人家不快,豈不要吃一頓好打?”

  “你小子懂個甚,即便干系初定,也是還未過門。與這么位如花似玉的妙齡女子同處一車,若是動了歪念,壞了人家清白,我唐不楓豈不要被人恥笑。”好容易從一眾空甕當中挑出甕未曾拍開泥封的朔暑,唐不楓樂呵,弓腰晃蕩到馬車頭前,同云仲并排坐下,朝后者擠擠眼,頗為雞賊。

  唐不楓翻找酒甕的能耐,如今比云仲還要高出一截。

  蹭酒蹭得多,自然也就手熟無比。

  云仲瞅著唐不楓這副神色,撇撇嘴戲謔道,“未過門就讓我喊嫂子,若是平白挨頓打罵,我可得還到你身上。”

  阮秋白自打出城過后,便是騎著那匹團花黃胭脂,亦步亦趨同云仲車帳并排而行,始終相隔幾十步。非是阮秋白對于商隊中人有些抵觸,而是的確想瞧瞧這闖江湖的商隊,究竟同城中的文弱公子有何不同之處,與其起初便同眾人混成一片,倒不如暫且置身局外,遠遠觀瞧舉止言語,更要看得分明些。

  雖說心中如是想,可出城以來,阮秋白的一雙秋水眸子,多半還是朝車廂當中的唐不楓身上瞥去。

  既然唐不楓并無陪同那女子的意思,云仲也只好將諸般事宜暫且放到一邊,也順帶喝上幾杯,待到酒酣耳熱時,也好睡個解乏的好覺。

  商隊啟程前一個時辰,云仲還特地去過城主府兩趟,尋思著請教老城主有關秋湖入體的一事。可在城主府外頭叩門良久,卻絲毫不見里頭動靜。四下打聽過后,并無一人知曉城主去向,少年無奈之下,只好掉過頭去,再去到沈界的住處尋人。

  不料沈界府上更是門庭冷清,四下友鄰亦是不知這人的去向,紛紛搖頭。

  苦尋不得,加之啟程在即,因一己私事耽擱行程,未免有些過說不過去,少年只好暫且離去,這才隨商隊一道出城。

  此舉也不可算是托大,秋湖劍依舊在丹田之中安分如初,且自打經脈中攜來無數內氣,未曾有甚危劣跡象;況且此去距頤章不遠,算計著日子,大概師父吳霜那邊的諸般事宜,也該差不多梳理停當,想來用不多時,便能抽身前來將他接回門中。

  故而少年并不過于憂心此事,一柄古怪的劍道神意,豈有能開靈智一說。

  出得漠城已有兩三柱香開外的功夫,少年與唐不楓飲酒不足半甕,便覺頭暈目眩,眼前昏暗得很。這還不算,就連同靈臺丹田也一并如同兜住塊千斤山巖般墜痛。冷汗猛然間萬道溪水如脫開長堤,陡然流淌而下,使得少年渾身衣裳,皆盡是跟著濕了個通透,汗漿順衣袖潺潺淌下。

  一旁的唐不楓雖說醉意闌珊,酒勁上涌,可也是瞧出了異狀,連忙俯身去看,卻被少年死死揪住衣襟,力道之大,就連膂力驚人的唐瘋子,一時間亦是掙動不得。

  剛想發作,卻是無意間瞧見了少年此刻面皮上的神色,當即就愣在原處。

  數年前他抱著柄長刀在十萬山中閑逛之時,曾經偶遇過一頭失足跌入獵戶坑洞之中的大狼,陷坑極深,且當中埋有數根磨至鋒銳的尖竹,而那頭狼,正巧跌落在竹尖之上。

  那頭被穿腸破肚的大狼瀕死之前,朝陷坑之上的唐不楓看了一眼。

  與如今的少年神色,如出一轍。

  錐心刺骨何解,大抵便是如此。

  少年此刻腹中的痛楚,的確猶如割腸斷脾。丹田之上那柄湛藍爍金的秋湖,此刻已然是縮到一指長短,從丹田游弋而出,順周身經絡緩緩轉了一圈。

  雖說一指長短對一人體魄而言,并不算得極寬極長,可即便是經脈最寬闊處,也只有數根發絲交疊那般,一指寬窄,顯然是難以在經絡當中游離自如。

  不過既然是劍道神意,哪有被經脈竅穴攔阻的道理。

  連日以來儲于劍刃當中的內氣,經秋湖劍刃噴吐而出,于是在少年細微嘈雜的經脈當中,霎時有劍氣起。

  經脈乃是體魄當中至為神妙的一環,修行中人之所以可搬山倒海,自在遨游,皆因經絡竅穴當中的一點仙靈內氣,故而方可登峰造極,超凡脫俗。可這經絡卻是極易受挫負損,起碼少年眼下的境界,定然是抗不住這陣磅礴劍氣的肆虐無忌,秋湖劍過處,經絡微末處竭盡分崩離析,當中痛楚滋味,旁人哪能知曉。

  可少年并未叫喊出聲,只是暗自將牙關當中咬出的鮮血緩緩咽下,喉間卻是絲毫未有半點聲響。

  一如劈柴過后,一如跑山途中,一如初回行氣。

  更如每回瞅見小鎮當中那座墳堆時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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