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酒劍四方 > 第一百二十四章 舉劍走沙
  “既然要出劍,那光圖一個快可不成。”唐不楓笑道,意味深長地拍拍云仲肩頭,“江湖當中用劍的高手,這些年下來沒見百八十號,怎個也有幾十位,雖說出手各有高下,不過大抵可分為兩流派,估摸著齊陵以外大概亦是如此。”

  少年一愣,他還真沒聽過這等稀罕說法,即便是吳霜路上談起過不少風土人情,用劍技法乃至江湖上的劍術大家,可關于流派一說,從來未曾說起只言片語。

  在他看來,劍術各有妙處,如何歸結為流派一說,只可說人人遞招不盡相同罷了。

  唐不楓斜眼瞅瞅云仲,“依我看,流派大抵分為快慢兩式,快劍講究一個快字,行劍出招似夾帶風雷,力求在他人尚未抵住之時,破其招式,以快壓人;慢劍重勢與力,勢大力沉,乃至壓過刀勢,重若千鈞。”

  “你這劍,終歸是歸結在快劍一流,不同那幫劍術大家相比,可謂是我所見用劍之人中的翹楚,但論及慢劍,則有些差強人意。”

  唐不楓這話實則極其在理,云仲入門以來修習的劍招,大抵以輕快迅疾為主。除卻下樓疊瀑,便幾乎再無其他以力道壓人的招式,故而在快劍一途進境顯著,于慢劍一途則有些不盡如意。

  “的確如此,但劍術若是強行分為二流派,似乎還是有些牽強。”少年仍是覺得不妥,于是皺眉說道。

  “理兒也沒錯,不過我們這等習武之人,最好還是一碗水端平。”唐不楓仔細想想,朝飲馬的木桶一指,“若說將你全身的本事比作那桶,邊沿一周桶木乃是你各樣本領,倘若是想令那木桶盛多些水,就得將短板拉長些才可。”

  “習武之人行走江湖,最容易死于短處:唯擅輕功者死于正面對招,唯擅斧鉞者被數位腳步輕快者耗死,在這江湖里的先例筆筆皆是。”唐不楓難得有些唏噓,借著原本深沉醉意,再飲一口朔暑。

  少年朝后一倒,將酒水輕輕倒入喉中,“可這力道如何修行是好。我曾跟隨師父每日以鈍劍劈柴數月,亦曾跑山數日,每日出劍四時辰,竟還是輸在力道上。”少年如是道,并未在意唐不楓此刻面皮上的神色。

  “云仲,由始到今,你練劍共有多少年頭?”

  “大概七八月有余。”

  話音剛落,唐不楓摁住云仲腦門,朝云仲腰上就是一掌。

  練劍不足一載,便已經達到這步境界,這還能叫天資平平?此時的唐不楓,心頭除卻想罵娘之外,再無其他。

  “沒想到,我這兄弟還是個妖孽一般的人物。”唐不楓擦擦頭上汗水,斜斜靠著車廂邊,憤然灌了一口酒,“持劍不足一載,恐怕傳到外頭去,江湖上那些個劍術大家都得坐不住。真不曉得你小子是如何練的。”

  一邊的云仲疼得齜牙咧嘴,那一掌力道不大,可卻如無數小刺劃肉,扎人得很。再仔細瞧瞧唐不楓雙手溝溝坎坎的老繭,云仲一時間語塞。

  “看來天資如何,的確在武道中分量極重,并非是靠著苦練便足矣彌補的。”先前出過一身大汗,醉意稍降,故而此刻唐不楓還可再飲兩口苦酒,怔怔出神道。

  “自從我爹死后,我每日出刀足有四時辰,兼修體魄腳力,與齊陵這一路的高手切磋無數次,未有敗績。可始終進境緩慢,仿佛出刀愈多,反而卻越發不敢出,皆因我太過于懂得我刀法中的錯漏,故而停滯不前。”雖說做派依舊粗獷,可少年仍可聽出唐不楓剎那間的落寞之意。

  “不過興許熬過這段,我的刀將與江湖中那些老輩高人比肩,算不得什么。”唐不楓看向長刀,眼中一掃落寞,反而比先前的癡意更甚一籌。

  “還得多虧云兄弟方才那一句話。”

  “我也想出一刀,也想在天下走一圈,順道將那圈里的不平事,盡數當成磨刀的礪石,一刀下去,都給砍得崩碎。”

  少年盯著唐不楓老繭橫陳的一雙粗手,突然出言。

  “打今兒個起,我同你一道修行體魄。”

  唐瘋子瞇眼,嘴角邪邪一勾,“此話當真?”

  于是打這天起,商隊上下三五十人,都發覺商隊當中除了唐瘋子,又多了個小瘋子。

  唐不楓將老三斤那對錘借來,以堅韌枯草綁扎于劍上,令云仲每日舉劍站樁兩個時辰,再從當家的那里借來裹馬的氈布,注滿沙礫捆于云仲雙腿上,意為抬升云仲腳力。

  僅僅舉劍一項,便累得云仲雙臂酸痛,頭兩日若說是苦不堪言,那往后幾日,雙臂早已麻得徹底,連同臂膀也跟著腫起一周,就連尋常飲酒用飯,都得顫顫巍巍多加小心,免得酒水飯食給倒入鼻中。

  老三斤那對錘雖說不至于重不能提,可令雙錘盡數懸于一劍上,所耗費的力氣自然大了不止一倍。再說唐不楓這等人,對自個兒下手狠辣不說,對云仲更是毫不留手,索性將兩柄錘懸于劍尖之上,如此一來,所耗的力氣更是奇大,就連劈柴數月的云仲,都難以應對。

  倒不是說吳霜不忍徒兒受苦,而是這一路上教修劍招居多,至于筋骨打磨熬練則是其次,要曉得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,學那女子步步生蓮,并非不可。

  可到唐瘋子這兒,哪里管什么揠苗助長,狠命鍛熬云仲筋骨就是,只要不落下什么日后弊病癥結,褪去層皮又能如何?難不成還要學那風塵女子,靠一張面皮示人不成?

  除卻舉劍之外,云仲還得于厚實沙地當中疾行,用以提升腳力。商隊上下中人皆知,就這片古國所在的荒漠,那可是良馬都不愿涉足其中,稍不留神便會將馬蹄陷入沙土當中,輕則半晌不能動,重則抬蹄不及拗斷馬腿。

  更何況少年雙腿上均是綁束沙土,起落間極為艱難,要在這等易陷的地界奔行,談何容易。

  一連四五日,云仲連行氣的功夫都無。

  每日唐不楓都得前去將昏睡之中的云仲拍醒。

  倒是苦了這位酒鬼,自打這以后,時常喝不著朔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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