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酒劍四方 > 第九十七章 字帕抵食,盲棋落子
  洛含煙一家又留師徒二人在家中用了一頓齋飯,幸虧先生一早采摘到不少毛錦,這餐飯便多了兩道小菜,自然十分的爽口。

  荀元拓夜晚以茅草墊身,寒氣果然減少數成,甚是踏實地睡過一晚,將昨日欠覺補足。一夜無話,待到第二日清晨,周可法打理好車馬,靜靜等候徒弟睡上幾炷香的懶覺,好生解解昨日疲倦。

  “二位此行,要到何處去游學?”洛含煙每日都是起早,眼下先生剛將車馬配置妥當,她便已經從附近山泉處挑回水來,倒入園中皴裂的舊缸中。

  此刻問及此事,面皮一陣縮禁。

  周可法思索片刻,最終還是如實相告,“想必姑娘也能看些許端倪,我這徒兒家中并非尋常,乃是高門望族一脈的公子,可苦于久居一隅,眼界難免無法拔高。此行我打算帶他在咱們上齊走走,自西向東,直達皇都納安,也好瞧瞧納安的讀書人有何本事,見見破敗五祠,總比在家中終日閉門造車來得實在。”

  沒等女子開口,周可法便心領神會道,“我二人將于納安逗留良久時日,至于尋夫一事,我就暫且替徒兒應承下來,自當盡力而為,姑娘放寬心便是。”

  洛含煙赧然一笑,連聲道謝,隨即忙不迭從袖口中取出封連夜寫成的書信,遞給周先生,便說要去做頓早齋,總不能讓師徒二人空腹上路。

  周先生撫摸胡須。

  看來還是有些事未曾同徒兒講明白。

  人活有時只需一口心氣,興許只是因為丁點盼頭,就能令一位潦倒婦人活下去。幾年未聞音訊,照理說,男人死活與否已然大抵明了,可為何還要如此苦等?

  只不過是給自己與幼兒找尋個活著的理由罷了。

  日上三竿,師徒二人離開三駢,向東直去。

  與此同時,驛站院中的兩名孩童,正用隨處撿來的稍直枯枝,在土中寫字。貧苦至此,哪還有余錢進去學堂,洛含煙只好將自己勉強認識的百十字盡數教授與二女。

  可孩童學字何其之快,女子腹中不多的字很快便捉襟見肘,無法應付,也只好作罷。不過兩女童依舊時常撿來些枯枝草棍,在松散土中寫字。筆墨紙硯這等物件,并稱文房中四寶,在文士讀書人家中,自然是常備之物,雖各分優劣,但起碼時時備著。可這怎能是洛含煙一家所能夠負擔得起的,僅憑野菜與針線活計,應對日常開度已是力有不逮,哪來的閑錢去置辦筆墨。

  而二女亦是十分懂事,從不討要何物,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計補貼家用,這一來反倒引得洛含煙時常暗自垂淚。

  年歲大些且丹鳳眼女童喚作蘇音,小些且有些柳葉眉女童喚作蘇荷。兩人此刻以枝代筆寫字許久,有些勞累,于是動作利落地攀上墻頭。

  夏日炎熱,地勢高些反倒有絲縷清風,加之院外有恰好遮住墻頭的一顆老樹,比其他地界陰涼許多。故而墻頭處便成了這兩丫頭的絕佳避暑地,每逢酷暑難耐或是寫字疲累,時常坐在這墻頭之上,瞧瞧飛鳥瞥瞥遠處林地,倒也令二人喜歡得很。

  蘇音抹抹額上汗水,忽然就瞧見院內不遠處有兩只白蝶,翩翩飛舞,便用手肘頂頂蘇荷腰間示意。蘇荷亦是好動的性子,當下就蹦下墻頭,姊妹兩人躡手躡腳,輕輕繞到兩只白蝶后身,相視狡黠一笑。

  兩人動作極其迅捷,趁那兩蝶未曾有甚動作,便已經人手一只攏入掌中,忙不迭從指縫中往里觀瞧。

  可白蝶無影無蹤,只剩疊得整齊的兩方手帕。

  “本來這手帕應該還給周先生的,怎么又到了咱倆手里。”蘇音憤憤道,蘇荷亦是一臉懊悔,兩人面面相覷,皆看到彼此手上原本空白的手帕,憑空多出數行小字。

  手帕之上顯現出一手好字,猶如天下浩然盡灌其中。

  “那小手段,看來沒白用,用以抵一餐飯,總歸綽綽有余。”周可法輕嘆。

  荀元拓正翻看棋譜,看到精妙之處,忍不住想同先生切磋上兩盤,此刻聽到這沒來由的一句,仍是有些納悶不解。

  “無事,元拓啊,看你觀譜有感,咱爺倆手談一局?”周先生此刻笑得甚是蔫壞。

  荀元拓撇撇嘴,“先生啊,這可得怪您老,出門過急,連套棋盤也未帶在車中,棋盤棋子均無,怎能手談?”

  “誰說非要棋子棋盤就無法下棋?想當初夏松棋圣沮云平老年時,不幸患上目疾,不也同夏松國棋壇第二殺了個難解難分?”先生吹胡子瞪眼,手頭的畫本也撂下了,佯怒瞪著荀公子。

  “先生莫惱,學生當真沒同人下過盲棋,甭說那些沽名釣譽的假大師,就連棋道有名有姓的棋道大家也沒教過學生這等高深的下法。總不能我自個同自個下棋吧。要是叫家丁仆從見到,還不得將我當成犯了瘋疾。”公子笑臉亦有些蔫壞雞賊,同周先生方才神色一般無二。

  周先生面上不顯,可心中嘆息,這出游還未到兩天,荀公子平常的端正便褪去些許。并非是平日里刻意隱藏,而是究其根本,這位被予以厚望的荀籍之子,未來文壇中的中流砥柱,如今還是位少年郎。

  少年心性,終日囚于書山學海中,險些就要磨滅一空。

  周可法與荀籍素未謀面,可也聽說過這位被遣出納安的荀姓家主,于謀事治國,乃至書畫詩文均頗有建樹,但如此看來,在教導子女一途上,的確不盡人意。

  “凈胡扯,來來來,為師教你何為盲棋,也好讓我家徒弟好生瞧瞧為師的能耐。”說話間先生從床邊取下割繩短刀,在車廂正當中的空地刻畫。

  先生的手極穩,運刀筆直,不多時便在車廂底正當中刻出個四四方方的棋盤。

  “以心運子,以神銘之,而后四方通達,同氣連枝,這便是盲棋的下法。世人皆以為盲棋難比登天,實則是心中雜念叢生,不愿或是不能記每顆棋子的方位,故而可行盲棋的棋士,愈發稀少。”

  荀元拓遂凝神定氣。

  “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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