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靳少,吻安 > 第273章 靳寒舟,跟我回去【五千字】
  女人至今還記得許逸笙當時說這句話的表情有多溫柔,仿佛他口中的那個她,是他的寶貝。

  女人不知許簡一不是許逸笙親妹妹,當時還覺得許逸笙這個哥哥,真的是世間最好的哥哥了。

  明明都得癌了,他卻還能溫聲笑語地與人通電話,說要給妹妹做她愛吃的蛋糕。

  也正是因為這樣溫柔寵妹的許逸笙,才叫女人記了那么多年。

  哪怕如今已經結婚生子,女人每每想起許逸笙,總會有種惋惜意難平的遺憾。

  那樣好的男人,怎么就命不久矣了呢?

  從醫院出來。

  許簡一神情都是恍惚的。

  腦癌。

  哥哥竟然遺傳了媽媽的腦癌。

  當年媽媽從確診,迸發到去世,不過七天的時間。

  哥哥呢?

  如果哥哥沒有被殺害,哥哥最多能活幾日?

  下午,太陽炎熱。

  光線也很刺眼。

  許簡一一出來,就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眼。

  她下意識抬手擋了一下光線。

  就在許簡一抬手擋光的時候,一道熟悉的身影朝她跑了過來。

  許簡一看著逐漸靠近的靳一,目光微微轉冷。

  只是還沒等許簡一發問什么,靳一就滿是焦灼地說道,“少夫人,您快去阻止少主,少主他——他要給人捐肝,一年前他已經捐出一個腎了,再把一半肝捐了,他身體會吃不消的。”

  “你說什么?”

  靳一忽如其來的話叫許簡一身形一震,同時腦海里,有什么漸漸清晰。

  她想起來了。

  想起來靳寒舟的手跟什么有關了!

  靳一眼眶泛紅地說,“您離開后,少主就瘋了,他先是找人把自己的十指給敲碎,然后還讓人避開要害,捅了自己十幾刀,跟著便是無麻捐腎。”

  “少主他這是在替主上為您哥哥做的事情贖罪,他要把您哥哥經歷的一切,都自個經歷一遍。”

  靳一一個大男人,都忍不住邊說邊落淚。

  他并沒有真的離開靳寒舟,他一直都在暗處守護著靳寒舟。

  他看著靳寒舟一次又一次地摧殘自己的身軀,卻無能為力。

  有那么一刻,靳一真的覺得,一開始還不如不救靳寒舟的好。

  至少那個時候的靳寒舟不會活得那么絕望,痛苦。

  他無望地離去,不對這個世間抱有任何所望。

  也不曾被救贖,也不會因為沒了救贖,而痛苦不堪,最終以這樣慘烈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,來償還自己的無愧于世。

  無麻捐腎。

  許簡一眼前一黑,心臟如同被人扼住一般,疼得她難以呼吸。

  她一把握住靳一的手,聲音近乎顫抖地發問,“他現在在哪!”

  “在一家私立醫院。”

  “帶我去!”

  許簡一的眼睛變得猩紅,她的手也在發抖。

  “跟我來。”

  靳一直接將許簡一領到自己的悍馬車上。

  許簡一自己坐上駕駛座,然后讓靳一把導航開出來。

  跟著她便開著悍馬,在馬路上上演了速度與激情。

  一路上,許簡一不知道闖了多少個紅燈,有交警追她,但都被后面善后的靳二攔下來了。

  許簡一直接把車子開到醫院大門,就急匆匆地從車里下來。

  她飛快地朝手術室的方向奔去。

  許簡一跑得飛快,生怕晚一步,手術就開始了。

  到了手術室門口,走廊上一個人都沒有。

  進不去的許簡一心急如焚。

  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,不停地來回轉動。

  這時靳一終于趕了上來。

  “少夫人別急,手術還沒開始。我在里面安插的護士已經過來開門了。您稍等。”

  許簡一聞言,驀地松了一口氣。

  靳一安插的護士很快就過來將手術室的門打開,跟著將許簡一領了進去。

  給許簡一換上無菌服,護士將許簡一領到了靳寒舟即將做手術的手術室。

  手術室里。

  靳寒舟整個人被綁住躺在那上面。

  醫生再三詢問他,“真的不先打麻醉嗎?”

  靳寒舟緩緩閉上眼,“不用。”

  “那開始了?”

  醫生拿起一塊紗布放到靳寒舟的唇邊。

  靳寒舟低低地嗯了一聲,張嘴咬住。

  幾個男護士分別圍在床邊的兩側,按著靳寒舟的四肢。

  醫生拿起手術刀。

  刀落。

  眼看手術刀就要落在靳寒舟冷白的腹部,這時,一道急切又布滿憤怒的女音擲地有聲地傳了進來,“給我住手!”

  醫生和護士紛紛看向忽然出現在手術室里的許簡一。

  靳寒舟也猛地睜開了眼。

  許簡一走過來推開大家。

  她看著手術臺上的靳寒舟,一雙杏眼因為擔心害怕漲得血紅,“靳寒舟,跟我回去。”

  靳一把醫生都打發了出去。

  許簡一和靳寒舟兩人在手術室里,兩兩相望。

  靳寒舟定定地望著許簡一,沒說話,主要是嘴里有紗布,也說不了。

  許簡一抬手拽下他口中的紗布,滿眼猩紅地注視著他,“靳寒舟,夠了,不再繼續了。”

  靳寒舟沒有問她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。

  他只是仰頭看著手術室的天花板,聲音平靜而淡然地說著,

  “許簡一,這是唯一能償還你哥哥的辦法。父債子還,舅債甥還,我舅舅做的惡,我替他償還,如果你還不解氣,也可以把他殺了。”

  “當然,即便你殺了他,你哥哥也回不來了。”

  他忽然又將目光放到她的身上。

  他滿是歉意地看著她,眼底滿是無力和無奈,“抱歉。因為我,讓你失去了你最愛的哥哥。”

  他視線再度往上看,像是在跟許簡一說話,又像是在自言自語,“你說你當時沒有救我,那該多好啊,你不會給發賣,你哥也不會死。”

  許簡一說,“我沒有后悔救你。”

  靳寒舟斜視了她一眼,“你怨過我的吧。”

  他視線轉回去,看著上頭的手術專用燈,面上不自覺地流露出幾分黯然,“剛得知真相的時候,你很怨我吧,怨為什么是我活著,而不是你哥哥。”

  他目光恍惚,“你總是滿是憎恨地跟我說,為什么死的不是你。”

  許簡一下意識搖頭否認。

  只是未等她言語,靳寒舟便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,“是啊。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?”

  “明明該死的是我。”

  他話語間,充滿自我否定。

  “我沒這樣說過,那是你自己臆想出來的。”

  許簡一看出來了。

  她看出來靳寒舟的精神狀態不對勁了。

  她上前抱住靳寒舟的臉,低頭把臉貼在他的臉上,“靳寒舟,我沒有說過那樣的話。”

  最不理智的時候,許簡一想的也是為什么給靳寒舟心臟的人是哥哥。

  她當然想要靳寒舟活著的。

  可是靳寒舟的活命必須是奪取許逸笙的命的話,許簡一會傾向于許逸笙,再正常不過。

  畢竟靳寒舟的短命不是許逸笙造成的。

  沒有讓許逸笙為他命短買單的道理。

  或許剛得知真相的時候,許簡一會閃過類似的念頭,但她不可能會對靳寒舟說這樣的話。

  “好多次了。”

  午夜夢回的時候,他常常看到許簡一出現在他面前,他歡喜地上前擁抱她,卻被她狠狠推開,她滿臉憎惡地瞪著他。

  她說,“靳寒舟,你把我哥的命還回來。”

  “靳寒舟,為什么你要活在這個世界上。”

  “靳寒舟,你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?”

  靳寒舟把幻覺里許簡一對他說的話,一一復述一遍給許簡一聽。

  “靳寒舟,我沒有說過那樣的話,那不是我說的。”

  許簡一用力地抱緊被束縛著無法動彈的靳寒舟,心一陣陣地抽疼。

  靳寒舟當然知道不是許簡一說的,但她對他避而不見,又何嘗不是這個意思呢。

  “你心里想過吧。你哥哥活得好好的,卻因為我遭遇了那樣的無妄之災,我不信你沒有這樣想過。”

  內心充滿悲觀的人會一直往不好的方面想事情。

  童年的不幸造就了靳寒舟敏感脆弱的性子。

  在最需要許簡一能夠抱抱他,說‘她沒有怪他’的時候,卻始終得不到安慰后,他就會自我否定人生價值,會不斷地給自己灌輸極端悲觀的想法。

  他甚至覺得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,就是個錯誤的存在。

  過去一年里,靳寒舟不是沒有過輕生的念頭,痛苦到極致的時候,他拿煙頭燙自己的手背。

  游泳的時候,他還會把自己潛在水底好長一段時間,想要以此來憋死自己。

  要不是三個孩子撕心裂肺的啼哭聲忽然傳入耳中,也許在那一刻,靳寒舟就真的把自己憋死在泳池里了。

  出了水面的那一瞬間,靳寒舟人其實是茫然的。

  他甚至都不知自己這是在做什么。

 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會做出不由自主輕生的舉動,靳寒舟后來連泳池都沒再踏入一步。

  每次產生輕生念頭的時候,靳寒舟都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,不能做傻事,孩子沒人照顧。

  實在太痛苦時,他就拿煙頭燙自己的手背。

  怕被看出來,他夏天都穿著長袖,而且還會用藥膏涂抹,沒有讓手臂上留下疤痕。

  捐肝也不是在故意尋死,只是他太痛苦了。

  人少一半肝,是死不了的。

  而且還會長出來。

  靳寒舟需要經歷許逸笙曾經受過的痛,他才能昧著良心,用著這顆從對方身上搶來的心臟繼續茍活著。

  事先不打麻醉,也是為了讓自己與許逸笙感同身受。

  醫生會在靳寒舟支撐不住的時候,給他進行麻醉。

  一邊做好事,一邊又能讓自己有種在贖罪的感覺,這才是靳寒舟捐腎捐肝的原因。

  當然,真正要做到與許逸笙感同身受,是要付出生命的。

  而這兩樣,被靳寒舟安排在了后面。

  “心里也沒有。”

  即便有過,許簡一也不可能告訴靳寒舟,現在的靳寒舟需要的是安撫,而不是刺激。

  靳寒舟說,“你有。”

  “要是你真的不怪我,你為什么不出來見我。”

  一年多以前的那一天,許簡一的避而不見,終究還是在靳寒舟的心里,劃開了一道傷痕。

  甚至至今,都沒有愈合。

  許簡一把臉埋進靳寒舟的頸窩里,“沒有不見你,靳寒舟,我當時生病了,不是故意不見你。”

  “生病?”

  靳寒舟俊容微微一怔。

  “嗯。”

  靳寒舟下意識要起來。

  但他被捆住了。

  許簡一給他解綁。

  他從手術床坐了起來,目光定定地望著許簡一,“什么病。”

  “抑郁性木僵。”怕靳寒舟沒聽說過,許簡一耐性地跟他解釋,“就跟個僵尸一樣,思想和身體好像斷開了,行動和言語失靈了,整日臥床不起,需要人照顧。”

  “需要人照顧。”明明本該心疼她的,可靳寒舟內心更多的是諷刺,諷刺自己身為丈夫,卻連陪在她身邊的資格都被剝奪了,“你抹去一切的痕跡,不讓我找到,卻在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,選擇了顧西玨來照顧你。”

  不管許簡一跟顧西玨有沒有一腿,她和顧西玨生活了兩年的事情,就像一根魚刺似的,卡在靳寒舟的心頭上。

  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不介意的。

  許簡一下意識擰眉,“我沒有選擇他。”

  靳寒舟輕呵,“這么說,他當初是擅作主張藏著你不讓我找到的了?我是不是可以告他私藏我妻子?”

  許簡一有點頭疼,有點解釋不清楚了,“也不是……”

  “也不是?”靳寒舟輕挑眉梢,譏諷地勾了勾唇,“說來說去,你就是在怨我。”

  見繞來繞去又回到了原地,許簡一很是頭疼,“我當時聽到靳一說你要趁我去a洲后,偷偷洗掉我記憶。”

  靳寒舟這像吃醋又不似吃醋的行徑讓許簡一不知該如何解釋,說的便有點語無倫次,“我當時的心真的很亂,一個是剛得知哥哥的死跟你有關,一個是你要洗掉我記憶,我腦子很亂,就想著先躲起來靜一靜。我沒想到我這一靜,便是兩年。”

  “之所以待在顧西玨那邊,是因為他是我發病時遇到的第一個人。”

  并非是許簡一一定要選擇顧西玨,而是顧西玨恰巧在那個時候出現,而她又那么恰好在那個時候發病了。

  靳寒舟如今情感淡漠,不愛也就不似過去那般愛吃醋斤斤計較,他沒有再多說什么。

  只是這時隔兩年的解釋,終究是沒什么意義了。

  這種感覺就像是,你疼得要死的時候,沒有麻醉劑。

  等你都疼麻木了,麻醉劑又找到了。

  根本用不上了。

  許簡一的解釋,也亦是如此。

  靳寒舟的心已經麻木了。

  他的情感世界已經封閉,他已經不知道愛一個人是什么感覺,心疼一個人,又是什么感覺了。

  大地回春都需要時間,麻木的心,又要什么時候,才能緩解呢。

  靳寒舟眼底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,霧霾深重,看不清眼底情緒,“即便你兩年前不是故意避而不見,我們也回不到最初了,你永遠都不會忘記你哥是怎么死的。”

  “許簡一,我們回不去了。”

  許簡一不忘記許逸笙是怎么死的,他們都不可能回到最初的樣子。

  而他也好像喪失愛人的能力了。

  他已經不知道該怎么去愛許簡一。

  許簡一就像是他握在手里的沙,握得越緊,流失得越快。

  破碎的鏡子自然是有裂痕的。

  許簡一也沒有想過能恢復原樣。

  即便許逸笙得癌,即便他命不久矣,他也該死于病痛的折磨,而不是夜鷹非人的折辱。

  許簡一不會因為許逸笙本就命不久矣就此釋懷程錦之的所作所為。

  許簡一沒有資格替許逸笙寬恕始作俑者,但她想靳寒舟活著,想他可以沒有那么愧疚自責地活著,至少,不要覺得自己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,“我哥他——”

  “在出事前,得了腦癌。”

  “什么意思?”

  靳寒舟下意識看向許簡一。

  許簡一看著他,“就算你舅舅沒有策劃那一切,我哥哥也活不久。”

  許簡一抬手摸了摸靳寒舟的臉頰,“靳寒舟,你不是小偷,你沒有偷走我哥的人生,我哥哥本來就時日不多了,你現在這樣,算是延續。”

  “我不是小偷?”

  靳寒舟靜靜地盯著許簡一好一會兒,隨后眼眶微微泛紅了起來,他俊美斐然的臉龐滿是不敢置信,“我沒有害死你哥哥?”

  “不能說是你害死的。”許簡一抱住他,“靳寒舟,你別內疚了。”

  兩年。

  整整兩年。

  靳寒舟等許簡一的這個擁抱,等了兩年。

  靳寒舟抬手抱住許簡一。

  他把臉埋進她的頸窩里。

  像個被冤枉的孩童終于洗去冤屈,沉冤得雪一般,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眶流淌出來。

  這兩年來。

  靳寒舟一直活在罪惡感里。

  他時常被壓得喘不過氣。

  那個時候,他真的真的很想許簡一能抱抱他。

  告訴他,她不怪他。

  肩頭的熱淚滾燙而灼人,許簡一用力抱緊靳寒舟。

  她眼底也濕濕的。

  這是第二次靳寒舟落淚。

  第一次,是許簡一受傷醒來的時候,他也是像現在這般,靠著她肩膀,無聲地哭泣。

  上次是欣喜激動到落淚。

  而這一次,卻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。

  他明明什么都沒做,卻好像成了罪大惡極的惡人。

  他被困在罪惡之地,得不到解脫。

  如今得以釋放,又如何不委屈落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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