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燼塵錄 > 第三十章 試探
  滄海道:“莫非羅爺覺得,我上報給府衙大人有什么不對嗎?”

  羅衡一直暗中觀察他,但覺他從進門到現在,自始至終一副有恃無恐的架勢,此刻又突然提到府衙大人,不禁心中一凜,心道:“我一直疑心他背后另有其人,難道這人竟是官府派來的不成?”

  當下強壓心中的怒意,微微一笑,道:“舟山鎮本就是府衙大人管轄的地方,沒什么不對。來這么半天,滄掌門想必餓了,咱們先叫人上菜吧。”

  廚房里將早已準備好的酒菜端上來。滄海一點也不客氣,敞開肚皮大吃大喝。反正通神奧義有自動療傷斥毒的妙用,不怕他在酒菜里做什么手腳。

  羅衡只稍微動了幾筷子,待他酒足飯飽,問道:“聽聞滄掌門年少英雄,孤身一人擊敗洪山峰和他的洪興幫,身手不凡,想必是出自名門。不知尊師怎么稱呼?”

  滄海笑道:“你這可難倒我啦。如果可以的話,我也想找個人問問我師父到底是誰。”

  羅衡奇道:“怎么,你連自己的師父是誰都不知道?”

  滄海道:“是啊。我師父他飛天遁地,無所不會,無所不能,我也只遠遠地見過他。”

  羅衡道:“既沒怎么見過,他又如何教你修煉?”

  滄海道:“沒人教我,我自修。”

  羅衡道:“自修?滄掌門果然是天縱奇才,無人在旁指點,也不怕走火入魔。還是說,尊師留下了什么萬無一失的修煉法子?”

  滄海見他目光閃爍,猛然驚覺他是在套自己的底,咳嗽了兩下,道:“我這修煉的法子倒也沒什么稀罕。我師父說,每天按時吃飯睡覺出恭,多曬陽光,多點助人為樂,少干些傷天害理之事,心不虛,脾不火,自然而然的便能正氣灌體,修為增進。大家閑時不妨也照此練一練。”

  羅衡哈哈大笑,道:“滄掌門這修煉方式倒是有趣。別人吃飯就是吃飯,睡覺就是睡覺,你卻可修煉兼并,省時省力,難怪年紀輕輕便如此了得。”

  趙祖安道:“外面都在盛傳滄掌門打敗洪幫主的雄威,不如今天在此露兩手,好讓大伙兒開開眼界。”

  眾人皆撫掌稱好。滄海卻坐著不動,道:“在座的都是成名人物,我打敗洪山峰只不過是靠著幾分運氣,豈敢班門弄斧。”

  趙祖安道:“不妨。在這里的都是自己人,又沒人會笑話你。”

  滄海搖頭道:“我看未必。既是自己人,趙門主剛才為何卻將地盤分出彼此,說我滄水派侵占地盤?不妥,不妥。”

  趙祖安略顯尷尬。詹費道:“滄掌門初來乍到,難免生分。這樣,由我開個頭好了。”

  離座朝外走出十步,面向滄海,道:“我這里有一式金縛術,閑時修煉,略有小成,請滄掌門賜教。”

  滄海心知既然進了這狼窩虎穴,切磋動手終究是避不掉,何況他畢竟是少年心性,對方要賣弄本事,不免好奇心起,向詹費看去。

  但見詹費右掌攏在嘴邊,吸了一口長氣,腹部隆起如鼓,朝滄海張開大口,哈的一聲,一只金黃色的煙圈從嘴里噴出,晃晃悠悠地向滄海頭頂飄去。

  那煙圈隨氣流變幻旋動,金黃耀眼,煞是好看。滄海覺得好玩,一時看得呆了。

  詹費腹部繼續鼓壓,又是哈哈哈三聲,接連吐出三個同樣的金黃色煙圈。煙圈一個接一個飄到滄海頭頂,然后輕輕下沉。待四個煙圈將他套在圈中心,詹費右手五指猛地一握。嗖嗖嗖嗖,四只煙圈由大變小,飛快收縮,霎時間將他連人帶椅緊緊箍住。

  滄海上中下盤全被鎖在其中。低頭看時,那幾個煙圈漸漸凝成實質,變成粲然發亮的金屬圈。金屬圈越收越緊,但聽咯咯作響,椅子崩斷,全身骨骼生痛欲裂,竟像要把他活活箍死一樣。

  滄海潛運奧義之力,一股熱流涌將出來,流到那幾個金屬圈上。幾個金屬圈頓時似乎松了一下。

  詹費有所察覺,臉色微變,五指加力攥緊。那幾個圈身流光大盛,又往內縮了一圈。滄海眉關緊皺,似乎頗為難受,奧義之力蔓延過處,冒出陣陣蒸汽。詹費想要再加力壓縮,卻發現收縮至此,已是無法寸進。兩人一時相持不下。

  漸漸地,圈身越來越松,詹費只攥得指甲深陷于掌中,血跡順著手腕滴落,仍是徒勞無功。滄海身上冒出的蒸汽越來越濃,將他整個人都籠罩住了。依稀間,那幾個金屬圈軟化下來,猶如被燃燒過的蠟,身軀熔化成液體,將流未流之際,又被高溫蒸作氣粒,與滄海周身的濃濃蒸汽一齊飄到空中,慢慢消散。

  終于,圈身愈熔愈小,再也無力捆住滄海,啪嗒幾聲掉在地上,化作幾道黃煙,腐蝕得地板都焦了。

  詹費悶哼一聲,拳頭頹然放下,道:“滄掌門果然厲害,金縛術竟爾捆你不住。”

  滄海道:“承讓。”

  穆棱顧上前一步道:“穆某不才,也想討教一二。”

  滄海道:“好說。”

  穆棱顧左手一翻,掌心已多了一堆黑白棋子。右手捻起一顆黑棋,屈指彈出,嗤的一聲輕響,那顆黑棋飛到滄海左上空,滴溜溜地不住旋轉。

  滄海道:“穆首領好雅興,這棋我可不會下。”

  穆棱顧第二粒拿起的是顆白棋,又是屈指彈出,白棋懸在了滄海的右上位。兩顆棋子甫落定位置,便即互相對應,隱隱泛起的光芒中,黑棋延伸出一條細細的黑線,朝白棋連去。同時白棋也延伸出一條白線,朝黑棋連去。

  兩條線在空中連接,形成一條半黑半白的光弦,甚是奇異。滄海道:“穆首領使的這個也是捆綁術嗎?”

  穆棱顧嘴角含笑,右手揚起,中指如同彈琴般隔空一撩撥,嗡的一聲,那條黑白光弦震顫間,猛地蕩出一道黑白光幕,照滄海當頭切下。

  滄海腳尖急擰,右掌在桌沿一拍,借力避到一邊。那光幕一閃而逝。過了一會兒,突然啪咧一聲,那張琉璃桌從中裂開,一分為二,各自傾側在兩旁。盤兒、碟兒、碗兒叮叮當當掉了一地。便連地板也現出一條深深的切痕,湯水順著切痕流動,滲進地下的泥土。

  穆棱顧道:“好教滄掌門得知,穆某這一手陰陽子琴矩并不是捆綁術,而是攻擊術。”

  滄海知道現在雙方還沒破面,所以剛才的攻擊還只是試探,道:“謝穆首領提醒了。”

  穆棱顧道:“不用謝我,因為接下來,你體驗到的會是陰陽子琴矩真正的威力。”

  拿起手中的棋子,中指連彈,嗤嗤嗤,嗤嗤嗤,破風聲中,黑色和白色的棋子一顆接一顆地飛到空中,將滄海團團圍住。滄海大約數了一下,總有十三四顆。

  十幾顆棋子各自發出光芒,然后互相遞出細細的黑白光弦,四面八方地延伸出去,宛如蜘蛛網一般。看那陣勢,就算還沒彈奏出光幕,滄海身在其中,恐怕單單是那些伸遞出的光弦就能把他洞穿。

  一旦所有光弦鏈接成功,那無數片光幕彈將開來,勢必要被碎尸萬段。

  滄海眼見不妙,斜身便要從光弦間躥出。突然唰的一下,之前的那段光弦震出一道黑白光幕,朝他前面側劈而至。這一躍若是實了,便要人頭落地。滄海只好縮身退回陣中。稍不留神,嗤的一聲,肩膊被光弦劃中,頓時皮開肉綻。

  這時密密麻麻的光弦已經快要成型,只剩下中心留有一點空隙。眼見避無可避,滄海唯有豁力一搏,當下大喝一聲,奧義之力極速自丹田蔓延全身,猶如火山爆發一樣,從皮膚毛孔噴薄而出,霎時間形成一股氣流,朝四面八方沖擊開去。

  氣流激蕩,大廳內頓時紙張亂飛,布匹狂舞。空中的光弦受風壓影響,不住震顫抖動,僅僅差了那么一點點,竟是始終無法連接在一起。

  這一股奧義之力爆發開來,觸膚生緊,就連羅衡都變了臉色。其余人修為稍低,還看不出端倪,他卻已察覺到這股氣息大非尋常,看向滄海的目光一時陰晴不定。

  穆棱顧見空中光弦大有紊亂之象,指尖挑撥,唯一成型的那條光弦又發出一道光幕,便要照滄海切下。孰料那光幕剛剛發出,即被氣流沖得煙消云散。

  滄海見奧義之力奏效,寬下心來。只是這種爆氣的做法缺少后續力,難以長時間維系。那些光弦雖然暫時接不上,但只要棋子還在,穆棱顧便能立于不敗之地。想到這里,突然靈機一動,騰出右手來,朝上空不住握壓。

  眾人微微一怔,不約而同地向他握壓的方向看去。但見天花板上隱有金光閃爍,像是飄著粉塵。隨著他不停握壓,粉塵漸漸聚合在一起,金黃燦爛,竟是聚成了一顆顆的珠子。

  詹費首先反應過來,叫道:“啊,那是我金縛術的殘留物。”

  原來之前滄海提取奧義之中的五行火之力將金縛術蒸發,其術化作塵粒,一直在上空天花板間漂游。這時突然想起,竟是將其利用了起來。他曾在黑云淵見過天神聚云成術,因此有所感悟,此時危急中凝神運用,竟然成效,不由得心中大喜。待金珠聚成,五指遙遙一壓。

  只見金珠激射而下,啪啪啪啪一陣亂響,空中的棋子或被擊碎,或被打落,黑白相間的光弦頃刻間消失于無形。

  穆棱顧面如死灰,長嘆一聲,道:“滄掌門手段高明,穆某技不如人。”撤步退到人群后面。

  滄海對他的這一式陰陽子琴矩倒也甚是佩服,方才若是光弦完全鏈接成型,勝負委實難料,道:“取巧而已,不足稱勝。”

  穆棱顧搖了搖頭,顯是并不認同他的說法。畢竟對方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,羅府稱霸舟山多年,如今卻連敗兩陣,任誰都覺得面目無光。

  趙祖安在一邊早已看得十分惱火,雙臂環抱于胸,出眾而來,叫道:“我來會你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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