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嘉佑嬉事 > 第二百五十四章 真敢!(4)
  嘉佑十九年的八月,很喧囂。

  市井上,一些消息終究是瞞不住,在百姓們的口耳相接中,傳播了出來。

  吉州城,男丁盡沒,闔城女子,在后續幾天不斷失蹤,最終偌大的吉州城,成了一座空城。而類似的事情,在吉州的其他郡縣多有發生,一座座人煙繁茂的城池,就這么成了鬼蜮。

  薊州城,被屠,滿城死絕,雞犬不留。

  曷州城,遭劫,男丁死盡,女子被辱。

  佋州城,反叛,州牧扯旗子造反,起兵攻打四方鄰居。

  茉州城,反叛,州牧被殺,地方豪族崛起,紛紛組建私軍,打得熱鬧非凡。

  ……

  ……

  ……

  糟心的壞消息不斷從各種渠道傳出,不經意間,盡然有一種大胤風雨飄搖,江山社稷就要崩盤的意思在里面。

 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,這類的消息越來越多,市井街頭,討論這些消息的人,也越來越多,膽子也越來越大。

  甚至到了八月底的時候,在茶館酒樓里,那些說書先生,都敢堂而皇之的向茶客、食客們,講述他們不知道從哪里收到的‘獨門消息’。

  放在往日里,哪個市井好漢又或者說書人敢如此堂皇的說這些?

  真當守宮監、巡坊御史、巡街武侯、各衙門的官吏都是吃素的?

  但是在八月里,任憑好漢們胡編亂造,任憑說書先生們口舌翻飛,無論守宮監,又或者巡坊御史,更甚其他的大小衙門,沒人約束這些事情。

  衙門不管,下面的人膽子就更大。

  漸漸地,什么天子失德啊,太后-荒-淫啊,大將軍無道啊,大丞相乃禍國殃民的奸賊啊,各色經過精彩加工的流言,全都冒了出來。

  而一支又一支,從鎬京各大坊市不斷開赴大將軍府的禁軍,更是讓這種風雨飄搖的混亂感,憑空增強了百倍。

  一支一支的禁軍開進大將軍府,但是從未見任何一支禁軍出來。

  大將軍府固然是一座拱衛皇城的龐大軍城,其內部規模極其龐大,但是怎可能容納整個鎬京的禁軍呢?

  鎬京兩千多坊市,一品二品三品坊市,駐軍規模在數萬上下。

  三品四品五品坊市,駐軍人數也有近萬人。

  只有那些七品八品九品的坊市,盡是一些種田的、種菜的、砍伐柴薪的小村落,這樣的坊市中,駐軍人數從數百上千人不等。

  饒是如此,整個鎬京的禁軍駐軍,那可是一個極其龐大的數字。

  區區一個大將軍府,怎可能容納這么多人?

  一時間,妖風四起,有市井無賴造謠說,大將軍犯了職業毛病,他屠戮了無數禁軍士卒,將他們的血肉都拿去當做各種豬馬牛羊的肉給販賣了。

  謠言荒唐到了如此地步,卻也不見官方制止。

  有心人只注意到,鎬京城內的勛貴大臣,文武官員們,大的小的,新的老的,出身門閥世家的、或者寒門出身的,這些天他們全都輪著班的去三個地方。

  大將軍府、皇城和九曲苑。

  去大將軍府,自然是見大將軍樂武。

  去皇城,自然是去見當今太后樂氏。

  去九曲苑么……天子有詔,臣子們自然是去覲見天子的。

  但是,臣子們去了三處地方,見了當今大胤權柄最高的三人,究竟說了什么,談了什么,答應了什么、承諾了什么,又或者索求了什么,沒人知曉!

  除了這些臣子,四極坊的質子們,也都紛紛動了起來。

  臣子們是白天光明堂皇的出動,而這些質子們,則是在夜間鬼鬼祟祟的出沒。

  他們同樣是在大將軍府、皇城和九曲苑進進出出,一個個明知道藏頭縮尾沒用,卻依舊藏頭縮尾的到處溜達。

  同樣的,他們和那三位談了些什么,索求了些什么,承諾了什么,外人同樣不知曉。

  于此,盧仚表示很淡定。

  無論那些文武大臣、宗室勛貴怎么鬧騰,他每天都很鎮定的,一大早就出門,帶著青柚三女跑去皇城武胤坊、鯤鵬坊最有煙火氣的街市,各種點心、美食從街頭吃到街尾。

  隨后,四人就帶著一隊護衛,后面跟著一架或者兩架馬車,走街過巷,專門鉆那些古董鋪子、藥材鋪子、奇物鋪子等。

  其中,也夾雜一些點心鋪子、胭脂鋪子等。

  乍一看去,就是幾個不知世間憂慮的公子小姐,嘻嘻哈哈的花費重金,采買了各色莫名的小玩意兒,裝滿了一架又一架馬車。

  間或,盧仚和青柚三女路過太學、國子監,又或者某些讀書人聚集的酒樓、茶館的時候,他會背著手,聆聽一會兒各路讀書人對詩詞文章的討論,然后很淡定的,裝作有感而發的,隨手指著一株菊花、一樹紅葉,甚至是一個茶盞、一個酒杯,隨口吟誦出一篇絕妙好辭。

  谷</span>在無數讀書人的驚嘆聲和膜拜的目光中,做出了絕妙好辭的盧仚會很淡定的,帶著面孔微紅的青柚,以及激動得雙頰通紅的青檸、青檬,施施然背著手離開。

  于是,和鎬京城的滿城風雨迥異的,是盧仚的‘詩圣’之名越發的熾熱。

  終于,這一日。

  嘉佑十九年的九月一日,一份天子詔令從九曲苑送去了皇城,請求太后用印。

  太后拒絕了這份詔書,著身邊的太監大總管余三斗,親自將詔令封回九曲苑。

  隨之的事情,讓鎬京城的風風雨雨、各方討論戛然而止。

  天子在沒有求得太后在詔令上施用太后印璽以及天子印璽的情況下——前面說過了,胤垣的天子印璽,還有大胤的傳國印璽等整整一套璽、印等,全都保存在太后手中。

  太后拒絕用印,天子居然在詔令上加蓋了自己的私人印璽——這印璽,平日里是天子用來讀書、品畫、品鑒各種收藏品時,加蓋在這些收藏品上的私章,只能代表天子私人身份,并無任何公務權力。

  總之,天子在詔令上用了自己的私人印璽,將詔令明發天下。

  詔令大意就是,因盧旲、盧仚、盧峻、盧屹等人于國有卓勛,特行封賞:

  盧旲,加封‘天恩君’,一應儀仗、用度,等同宗室親王。

  盧仚,加封‘天陽君’,一應儀仗、用度,等同宗室親王。

  盧峻、盧屹,都得了‘侯’的封爵,同時都領了羽林中郎的軍銜。

  盧旲強征的,幾乎是用鐐銬鎖著,一并趕去平亂的,胡夫人的三個弟弟,也就是盧峻、盧屹的三個舅舅,同樣因為‘功勛卓越’,經盧旲、盧仚上表述功,三人分別得了鄔州牧、鄔州安撫使、鄔州征討使的職銜。

  三人莫名其妙的,就從一介白身,突然就成了國朝二品、從二品的高官!

  除開這三位莫名得了高官的‘舅舅’,盧旲、盧仚的一應心腹,包括沒有踏入鄔州一步的阿虎,還有百虎堂的一眾核心虎爺,也都因為‘履歷軍功’,紛紛得了高低不等的勛位和軍職。

  一如阿虎,就從一個街頭斗毆的混混頭目,搖身一變,變成了國朝男爵、羽林校尉。

  而詔令的最后一條,則是大肆夸獎盧仚‘性情高潔’、‘文采驚世’,以官方名義,以天子之名,封盧仚為‘詩圣’、‘文宗’,授國子監‘副山長’、太學‘副學正’之實職。

  詔令一出,鎬京嘩然。

  對于盧旲、盧仚等人的軍功封賞也就罷了,大胤的官職,天子愿意怎么給,就怎么給。

  但是詔令上沒有正兒八經的天子印,這事情的后果……

  無數人的目光,已經投向了皇城。

  而天子對盧仚的最后一道封賞,什么‘詩圣’啊、‘文宗’啊,國子監、太學的實權職司啊,則是將鎬京城內的文教弟子們炸了個暈頭轉向,當即讓無數文教弟子內部,產生了巨大的分裂和對立。

  一部分被盧仚之前丟出去的詩詞文章驚艷的文教弟子,鼓掌吶喊,齊聲歡呼,說盧仚是名至實歸,為這份詔令搖旗吶喊。

  而反對盧仚的那些文教弟子,尤其是白長空的那些嫡系門人,則是不顧體面的破口大罵,更有人私下串聯,準備去皇城、九曲苑伏闕‘死諫’。

  據說,就連朱崇等文教大佬,都被天子這份詔令氣得七竅生煙。

  ‘詩圣’可容,‘文宗’難忍!

  何謂‘文宗’?

  當今之世,文教魁首,才是‘文宗’!

  如果盧仚是‘文教魁首’,那么朱崇他們這些出身文教圣人世家的大賢,他們又成了什么?

  尤其是,天子親自冊封、宣告天下的‘文宗’,自文教建立以來,唯有‘朱圣’一人!

  天子這詔令,等于是給朱崇等人又找了個‘活祖宗’!

  鎬京城內的文教大佬們,一下子就炸鍋了。

  詔令發出的當天晚上,皇城,扶搖殿內,昏暗的燭光下,垂簾聽政的帷幕后方,太后面無表情的坐在寶座上,透過珍珠垂簾,看著匍匐在地上的樂武。

  “那詔令,天子真就這么發出去了?”太后的聲音很冷淡:“他,怎么就敢呢?”

  樂武低沉的說道:“可是阿姊,他就真這么做了!”

  太后沉默許久,嘆了一口氣:“這事體,讓我好生難辦。”

  樂武猛地抬起頭來,急聲道:“阿姊,他只是你的一個兒子……而我,可是你的親弟弟啊!”

  太后猛地瞪大了眼睛。

  她俯瞰著跪在地上的樂武,沉聲道:“你這些日子,調動兵馬頻繁……可有幾分把握?”

  樂武咧嘴一笑,嘴唇慘白如紙,雙眸微微泛紅。

  “阿姊放心,十成十的把握。”樂武微笑:“天子或許請了幾個異人襄助,但是,大勢在我,在您手上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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