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嬌華 > 986 無人之地(二更)
    知道她從不輕易殺人,沈冽道:“為求自保,不叫殺孽,對方在為其傲慢無知付出代價,他們不知惹得是何人罷了。”

    夏昭衣莞爾,看向沈冽單薄的衣衫:“你的外衣給了我,你冷嗎?”

    “不冷。”

    昨夜很冷,但怕遇不到她,或她已出事,所以一路攀爬,奮力上山。

    后在殿中一見,那一眼一瞬,他好像忽然被拉至人間煙火之中,不再身處孤島或高嶺。

    所以冷不冷的,不重要了,他都忘了什么叫寒意,只不舍憐惜她這一身的傷。

    夏昭衣笑了笑,跛著腳,朝山崖邊走去。

    天清氣明,春花爛漫,視野能見度極大,天的盡頭,是遼闊的熙州大地。

    那些城池村舍,江流丘陵,興盛生長的莊稼,都盎然在廣袤天地中。

    想到一些事,夏昭衣回過頭去:“你的信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的信……”

    沈冽幾乎同時開口。

    夏昭衣止住,等他說。

    “我去了一趟西北,在振武營見到了你兄長,不過是暗中去的,他不知我到過。”沈冽說道。

    “他過得可好?”

    “很好,”沈冽淡淡一笑,“本就是將帥之才,統兵之人,周圍士兵待他如兄弟,親厚之間,還有敬畏恭敬之心。”

    二哥被夸,夏昭衣嫣然而笑,與有榮焉:“二哥過得好,那真好。”

    “他與你通信,可說得多?”

    “通信都少,說的便更少了,信中客套拘禮,總有一層紙在,”夏昭衣笑嘆,望向天地,“二哥大約,只喜歡我姐姐,不喜歡我吧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頓了頓,沈冽道:“一去一回,路途耽誤,待我寫好信,信使送我的信離去,又遇田大姚兵馬南下,于是回頭繞路,中間又耽擱了。”

    原來如此,夏昭衣心道,竟然是這樣。

    而他們都是在外一個州省一個州省奔波的人,他們的信,還需先送到中轉之處,再交于各自手中,如此又要良久。

    但思及那陣子因收不到他的信而彷徨,夏昭衣覺得,那會兒的自己像是著魔了一般。

    魚湯這時好了,咕嚕嚕冒泡,沈冽轉頭望去,快步去處理。

    夏昭衣跟去,看著他的熟練手法,她忍著腿上傷口被拉扯的痛在一旁坐下。

    “估摸這會兒,漫山遍野都會是追兵,”夏昭衣道,“找來這里,只是時間問題。”

    “不怕,棧橋這頭被我砍了,若是人多,走至橋中一半,橋便會斷。”

    夏昭衣點頭,接過他遞來得魚湯和剛削好的筷子,低頭嗅了下:“好香。”

    “只有幾味香草,鹽都沒有,只能將就了。”

    “說來,你為什么會來熙州呢?”

    沈冽面不改色:“支爺在這。”

    “噗,哈哈……”夏昭衣笑起,“差點忘了這人兒,支爺兒,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沈冽被逗笑,在她身旁坐下,方石太矮,以至于他的長腿不好曲,只能一曲,一往前。

    “他還在信上與我說,壽石那會兒,你還殺了錢遠燈。”沈冽說道。

    “然后前些時日,支離還將錢日安給揍了,不過也不知那公主為何會將此事與他們皇家臉面聯想到一塊。”

  &nbs sp;  “理解不了,便不理解,”沈冽烏黑明亮的眸望著她,“你先趁熱喝湯,喝完我與你說夏家軍的事。”

    “嗯,好。”

    春風迎面,吹拂著他們,沈冽看了她一陣,不敢多望,怕好運用盡,于是轉眸眺向遠處山野。

    茂盛竹林招展,迎風成片而舞,一時分不清,西北連日殺戮是夢,還是此時此景是夢。

    魚湯很鮮,但,是魚都腥,不過吃完漱口的水沈冽已備了。

    提及夏家軍,沈冽的建議是,當說仍需說,久瞞不妥,不論是夏昭學還是夏家軍,他們都有知情權。但如果要說的話,不急于一時,可先與夏家軍的幾位核心將領通氣。

    以及,沈冽還關心得一點,他們待她如何。

    “很好的,”夏昭衣笑,“全軍上下,待我都好,倒是我,有時候很兇。”

    “這倒無妨,為軍統帥,威嚴不可少。”

    “你也是一軍統帥了,你的兵,好帶嗎?”

    沈冽一陣頭疼,一字評價:“虎。”

    “聽上去威風,怎見你神情不喜?”

    “虎頭虎腦的虎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哈哈哈!”

    夏昭衣放下碗,看了看附近建筑,仍想去走走,沈冽便起身相陪。

    整個山頭的建筑以淡色基石為主,偏白,每一處的臺基上都有諸多繁巧精致的雕刻,斗拱皆為平坐樣式,智巧靈活。為使結構塑工精美,木料石料用得很是浪費。

    想到這么大一座道觀,荒棄于山林,夏昭衣連聲道可惜。

    “你近來對建筑,多有研究?”沈冽邊走邊問。

    “因為我身旁多了一位有趣的姑娘,姓蘇,平日和她暢聊,使得我也偏愛觀察周圍景致。”

    “如此,充實豐盈,挺好。”

    “對了,支爺來熙州,是何打算?”

    沈冽被問住了。

    支爺是他的借口,不是支爺想來,而是他想來。

    本是想去盤州或者華州,但提前收到支離的信,說約了師姐去明臺縣,故而沈冽才改道,且讓季夏和先來熙州。

    不想說謊,沈冽只好如實說:“支離要我來得。”

    “也是,”夏昭衣道,“他常年念叨沈大哥,這次他終于下山,想見你也不奇怪。不過這支離,他想見你,該他去找你,竟還讓你跑這一趟。你待他倒是也好,竟還真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因為他說,你也會來。”

    夏昭衣微頓,轉頭朝他看去。

    沈冽心猿意馬,緊急之下,道:“有些事情,寄信太慢,不如人至跟前。”

    “難為你,因我一信,還跑去西北,”夏昭衣微微一笑,“沈冽,雖然你聽膩了,但我還是想謝謝你。”

    “不膩。”沈冽也笑。

    話音方落,忽然有一道清脆響聲自一旁大殿中傳來。

    這無人之地,驟然而起的動靜,著實嚇人。

    不過夏昭衣和沈冽在通常情況下皆是處變不驚的性子,二人回頭看去,沈冽沉眉:“我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“你小心點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沈冽快步離開。

    夏昭衣手指輕動,大兇。

    她跛著腳也跟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