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嬌華 > 568 桃之夭夭(二更)
    支離眨巴眼睛,勃然大怒:“你個臭老頭子,你沖誰嚷嚷呢,你才懂個屁!”

    老翁懶得理他了,咬著筷子陷入沉思。

    “齊老先生這兩年一直在隱居,未曾過問世事?”夏昭衣這時說道。

    “你也給我閉嘴!”老翁叫道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靠!”

    老佟和支長樂同時猛一拍桌。

    老翁嚇得抬頭。

    “給我回答!”

    “我看你找死!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·

    在支離探出頭好奇往后面望時,后面船只的人也在看著他們。

    甲板上就地坐著個高大男人,帶著斗笠,背靠著船艙,胳膊搭在翹起來的腿上,迎著江風的雙目微微斂著,在想前面那艘船上會是什么人。

    手下沒有人敢輕易過來說話,這幾日聶揮墨的心情一直不好,不僅僅因為昨天晚上牧亭煜的事。

    兩艘船只就這樣保持著前后相對距離,在滔滔江流中逆風破浪。

    一整個上午,路上只遇到過兩艘迎面而來往東的大船,除此之外,整段江流幾乎無人,岸上倒是遇上不少村落,還有伶仃在外的無人孤村。

    到了下午申時左右,他們到了古照峽。

    古照峽兩岸的山勢并不高,也不險峻,但因其中江水奔騰,氣勢也變得雄偉起來。

    激涌的江流讓本就逆流緩慢的船速變得更慢,陽光照在江面上,反射出來的華光刺目奪人。

    老翁令船上所有帆布全部拉開,他立在船頭,扶著欄桿看浪,邊以手勢指揮身后的舵手。

    說是古照峽最為狹窄,但寬也有三十多丈,上游流道端口諸多,眾川匯入峽門時,水勢帶起數種走向,有流急有沖緩。

    老翁憑經驗提前預判,盡量避開暗涌,牢牢把控著整艘船的重力中心,以“之”字型逆流而上。

    夏昭衣和支離老佟他們皆站在老翁兩旁,頭頂身后,皆是魚帆在風中鼓動的烈烈聲響。

    遇上激流兇猛,整艘船會傾倒的厲害,不過很快又能在下一瞬調整回來。

    支長樂嚇得面色慘白,攀著老佟的胳膊快吐了。

    支離大呼過癮,甚至對著江浪展臂高喊。

    夏昭衣興致也很好,江風越大,心情越為暢快。

    “他們好厲害!”身后船只上的一位水手說道。

    聶揮墨同樣立在船頭,他看不懂這些,但船上都是經驗老道的老手,能得他們這般驚嘆,看來是厲害。

    聶揮墨抬起頭,斗笠遮住了上空的一碧晴天,但視線能望到極為遼闊的天邊去。

    四下無人,整片江水里,唯獨他和前面這一艘船,這種空曠之意,伴隨強烈江風和江流,在他的胸中蕩起一股豪情。

    男兒志在四方,志在廟堂,誰不想坐擁山河天下,霸主大業,有揮霍不盡的榮華富貴,左擁右抱的香車美人?

    長河奔雷破青山,萬里江濤轟萬古。

    聶揮墨握緊手中欄桿,熱血熊熊自心頭燒起。

    這時,前面傳來嬉笑聲。

    一個少年從前跑來:“小師姐,這邊, 這邊,這邊!”

    一襲鵝色長裙出現在視線里,少女雪白如瓷的膚色剎那吸走所有目光,她的臉上帶著笑容,不及去細看五官如何,只覺得此情此景下出現這樣一抹笑,明艷光彩到極致,教天地都失色。

    聶揮墨似移不開視線,目光凝在少女臉上。

    桃之夭夭,灼灼其華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,他找不到更好的詞來描繪眼前所見。

    夏昭衣一頓,轉眸往身后看去,支離也跟著一并望去。

    聶揮墨不躲不閃,迎上對方的視線,大膽而熾烈。

    不過,越看越覺眼熟,似曾相似。

    少女臉上的笑容漸漸褪了,唇邊兩顆小梨渦隨之不見,微蹙起的眉心令她容色變得清冷淡漠。

    笑容消失,她的五官便開始明朗,隔得有些遠,依然能夠覺察的到她的精致秀美。

    “這人誰啊,”支離說道,“柳現寶復刻?”

    夏昭衣也覺得眼熟,但是這個人戴著斗笠,加上距離所在,她看不真切。

    “不對,”支離又道,“不可能是柳現寶,他旁邊的人那么忙,就他這樣站著不干活,說不定他便是那條船上的主人,能在這樣的大江大浪里上路,也算是跟我們一樣有膽有謀。”

    “我像是在哪里見過他。”夏昭衣說道。

    支離倒沒這個感覺,不過這時發現對方居然還在盯著他們,支離火大,一步擋在了夏昭衣身前,背對著聶揮墨,擋掉了他的所有視線。

    “不給他看,什么人啊。”支離說道。

    “我們走?”

    “走走走!”

    古照峽并不長,在老翁一通密集的指揮下,最難過的關口被他們順順利利通過。

    傍晚夕陽余暉,壯闊的江面上浮光躍金,一片粼粼。

    聶揮墨沒有再等到那少女出現,心中有些許遺憾,但也覺得正常。

    待船上開始點燈籠,支離悄悄往后邊望,終于沒有見到那個男人了,他無語搖頭,回身說道:“小師姐,他在那邊足足站了一個時辰!”

    “不管他,”夏昭衣說道,“他站著的是他船,他的眼睛要看哪也不是我們能管得了的。”

    想想也是,支離說道:“不過還是挺想罵他的。”

    夏昭衣笑了笑,抬手又翻一頁書。

    隔日清晨辰時,他們到了松州。

    松州是宋致易所割據的地盤最西南,出了松州,一片戰火。

    路上行船漸漸變多,不過許多都是南下去往江南的。

    夏昭衣他們的船只在松州的九寧縣停靠,而后上岸依著打聽來的口碑尋了個酒館。

    他們人不少,坐了好幾桌。

    老翁喜好喝酒,夏昭衣見他眼巴巴想喝,便叫了兩壇這邊有名的桃花釀。

    看著一盤盤端上來的前菜,老翁笑得合不攏嘴,等酒壇子被放下,他立即抱了一壇到自己跟前,沖大家樂呵呵道:“自己人,自己人,就不虛情假意,整有的沒的啦!”

    酒館生意很好,往來不少客人,伙計忙的不可開交,抬頭見到又有人進來,還這般高大英武,一看便不是尋常客人,趕忙跑上去招呼。

    聶揮墨帶著四個近衛,一進酒館就在找人,目光掃了圈,落在了不遠處的少女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