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嬌華 > 520 夏家舊部(一更)
    魏從事和宋傾堂不知道的是,他們的擔憂事實上皆是多余。

    這六千兵馬,是歐陽雋在宣延帝離京的那一日,當夜派出去的急信。

    預料到京城將大變是一碼事,還有另外一碼事,他驚喜于定國公竟還有后人。

    歐陽雋沒有告訴宋傾堂的是,這六千兵馬名義上是他父親歐陽安豐死后留下的舊部,實際上,其中三千人是當初定國公夏文善所留下的夏家軍。

    當初北境大亂,遠征北境的兩支大軍,一支是翁迎的大定軍,還有一支是夏文善所率領的北征軍。

    夏文善和夏昭德戰死荒澤谷后,北軍不能無帥,歐陽安豐臨危受命,夏家殘余的兵馬便也歸于其麾下,并投入進長達數月之久的韶光大戰。

    韶光之戰,不論北元還是大乾,皆元氣大傷,戰事拖到最后,北元忽然派出八千沖鋒輕騎兵,穿過被稱為天塹的至屠北面的狹窄山道,以壯士斷臂之勇,沖開剛將主力守軍調走去支援韶光的旸門關南側,一路直奔仄陽道,逼得乾軍不得不調頭去守身后,歐陽安豐便是在那時戰死的。

    待韶光之戰終于結束,歐陽雋欲將這些一心要替定國公報仇的夏家精兵還給定國公府,便遇上了定國公府出事。

    為保這些夏家軍不受牽連,歐陽雋并未及時將夏家出事告知他們,并私自將他們留了下來,但誰能想到,定國公府還有后人。

    這一年多,歐陽雋一直心懷愧疚,如今面對這僅剩的唯一后人,他不得不管,是以,當夜他便派人去了至屠。

    若天下真要大亂,這世上真正且真心能保護好那小孤女的人,也只有這三千隨著定國公出生入死多年的舊部了。

    然而這大半個月里,這女童又消失了。

    晨光從天盡頭爬起,歐陽雋一夜未睡,坐在高聳的永定門城墻上,看著遠處的地平線。

    親衛已來喚了他好幾次,都沒用。

    當晨光點亮天空,城墻下巨大狼藉的一面便也從黑夜中露出。

    歐陽雋這才起身,走下城墻時回頭對身后親衛說道:“讓習副將去知北衙門找我。”

    這些流民的氣數已盡,不用再在這里耗費如此大的人力了,需要重新安排部署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親衛領命。

    歐陽雋帶人回去知北衙門,剛從長街口拐來,便看到宋傾堂騎著馬離開。

    歐陽雋看著少年郎將的背影,微微搖了搖頭,頗是無奈,想也可知,昨晚這家伙又得一夜沒睡。

    但是夏家軍的事情,暫時不想讓他知道。

    宋傾堂直奔淮周街,經過東平學府的時候,腳步都沒停,直接去了郭府。

    家仆幾乎就守在門口等他,他才敲第一下,門就被打開了,家仆笑臉迎來:“宋郎將早!”

    宋傾堂的手還抬在半空,瞧見他模樣,說道:“這么巧,你要出門?”

    “不是的,”家仆笑道,“我家少爺讓我在這等著宋郎將,來,宋郎將,里邊請。”

    郭府非常干凈,霜雪都被清理了,湖橋水聲潺湲,橋頭幾個婦人在做 人在做針線活,聽到動靜抬頭望來,開口沖宋傾堂問好。

    這些郭府的仆婦們,神情并沒有宋傾堂所想的寧和,眼角眉梢皆是憂慮。

    到了聞道居,戴豫一身輕薄的武夫勁裝,正在練刀法,抬頭看到宋傾堂,戴豫眼睛一亮,收罷招式走來,抬手說道:“宋郎將!”

    東平學府門前力守之戰,戴豫現在對他尤為欽佩。

    “沈冽呢?”宋傾堂直接問道。

    “我家少爺才起,”戴豫說道,“杜軒和馮澤正在給他上藥。”

    “上藥?”宋傾堂攏眉,“杜軒和馮澤,需要二人?”

    提及這個,戴豫嘆息,點頭說道:“嗯,少爺傷的很重。”

    “我去看看。”宋傾堂說道,抬腳朝主臥走去。

    “哎!宋郎將!”戴豫忙拉住他,“別去,少爺不喜被人看身子,杜軒和馮澤也是打打下手。”

    “啥?”宋傾堂皺眉,“他又不是娘們,我也不是娘們!”

    “少爺就是不喜,等下就好,很快!”戴豫說道。

    “什么亂七八糟的,”宋傾堂走去石桌旁坐下等,說道,“我在軍營里時,多得是一群光著屁股蛋一起洗澡的男的。”

    “沒轍啊,我也常去澡堂里泡著,關鍵少爺就是不喜嘛,”戴豫說道,“宋郎將你等著,我去給我家少爺說一聲。”

    屋內,才起不久的沈冽坐在桌旁,桌上一堆瓶瓶罐罐,還有紗布。

    傷勢最嚴重的,要屬左臂上的刀傷,傷口極深極長,隱隱有發膿潰爛之勢,杜軒和馮澤看著都覺得痛。

    這道傷口是在東平學府出事的那一天所傷的,本要去東平學府找宋傾堂的沈冽遲遲未去,連他的手下都未找到他,事后他們才知,他遇襲了。

    傷他的共二十人,來路不明,身手上乘,還帶著弓弩。

    那些弓弩的弩箭,沈冽并不陌生,正是他才來京城不久時,發生在淮周街口的那一場針對燕云衛的刺殺。

    除卻弩箭,沈冽還從被他反殺的那些尸體上尋到幾把刀刃帶有銅絲的匕首,這些銅絲是可拆卸的,銅絲上有倒刺,一旦扎入身體,這些倒刺也會嵌入肉里,將血肉撕裂。

    所幸運的是,傷到他的大刀上面,暫時還沒有這工藝性極強的匕首。

    而他在受傷之后并未休養,去到連飛閣簡單上了藥,隨后便騎馬奔赴大安道,再之后,一路奔襲,一路受傷,身上的傷口似掉進了染缸,青,紅,紫,烏皆有。

    這次,這一身的傷,沈冽沒有辦法再自己來,只能讓馮澤和杜軒為他上藥。

    兩個近衛處理的非常小心,唯恐弄疼他。

    關鍵是,即便弄疼他,他也從來不吱聲,站在他背后更不知他神情到底疼不疼,是以下手能輕則輕。

    只是眼見他一直沉默,馮澤和杜軒心里便越發難過心疼。

    不是這少爺傻的不知痛,而是早年他還在沈家時,被打是家常便飯,不管是沈雙城打他,還是郭晗月打他,一旦他呼痛,被人聽到,他只會遭受更毒的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