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嬌華 > 433 白雪皚皚(一更)
    念和看到南宮皇后這一抹笑,平靜了下來,說道:“所以,他有可能是故意惹事,讓自己被抓進地牢。”

    “讓他跑吧,”南宮皇后收回目光看書,說道,“外邊那些人,哪個不想著跑呢,他們被抓來,是來做人質的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皇后娘娘,他們如今到底是刺客。”

    “皇上不是不在嗎?”南宮皇后淡淡說道,“既然行刺不到皇上,我們便也不多事了。把人手都派去太子行宮,我們這邊不用留太多。”

    念和一頓,看著南宮皇后。

    很想說,可您是皇后,也是尊榮無上的鳳體。

    同時,念和又覺得難過。

    皇后娘娘,是真的很愛皇上。

    就比如昨夜,多次派她去書房探看,看看皇上到底有沒有入睡。

    皇上不睡,她便也不睡。

    待得寅時,皇上離去,她回來稟告后,南宮皇后才收起手中書卷。

    念和垂下頭,這樣的愛,給誰都好,卻偏偏不能給一個帝王。

    帝王,那是無情的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雪地極厚,攀爬太難。

    行宮往北的深山里,老佟和支長樂終于隨眾人停下。

    喘的最厲害的是沈諳,快透不過氣了。

    身前雪坡上有六道懸掛下來的腕大的粗繩,其中三道懸著一個竹筐,沈諳站到竹筐里,被人緩緩拉了上去。

    老佟和支長樂則隨其他手下一起,依次爬上去。

    雪坡沒有多高,不過十來丈,上到頂端后,往下眺望雙江行宮,燈火中,整片行宮雄壯闊麗,氣勢迫人。

    行宮后邊的路則實在太多,那些還在尋找他們的士兵變作極小的人影。

    老佟和支長樂手腳發酸,邊揉著胳膊邊收回目光,望向靠坐在后邊猛烈咳嗽的沈諳。

    “沈大公子,”老佟說道,“你還好吧?”

    沈諳咳得厲害,半響緩過來,口中滿滿的腥氣。

    手下遞來一個水袋,他猛灌一口,方才覺得舒坦。

    “還好。”沈諳回答,聲音粗啞。

    他扶著一個手下起身,略略整理衣袍,說道:“還有追兵,我們須加快腳步。”

    說完,轉身朝前走去。

    支長樂又看了眼身后的行宮,沒想到,真的逃出來了。

    劫后重生的喜悅忽然噴薄而出,一陣巨大的欣喜。

    “走吧。”老佟也高興的說道。

    他們跟隨沈諳一行人往西北而去,巨大的夜色天幕下,雪海被長風掀潮,席卷千山萬嶺,零星雪花越過龍擔山橫亙南北的山脈,飄向大地上裂開的黑暗大口,昏昏無光。

    幾片雪花飛起,撞來衣上。

    夏昭衣停下腳步,抬頭朝上望去。

    林德和潘斌華跟在后邊,唇瓣干裂,急于想喝水。

    他們是從居陽山山腳橫穿而來的,走了整整一日,雙腳快斷了。

    “你們去古槐鎮吧,”夏昭衣回頭看著他們,說道,“這段時日,你們可以在古槐鎮呆到開春,再想辦法回京。”

    “現在去古槐鎮?”潘斌華愣道,“這么晚了……”

    夏昭衣從背上包袱里摸出兩塊 出兩塊干糧遞去:“給你們。”

    潘斌華就要伸手接過,被林德一掌拍掉。

    “你還要不要臉了!”林德罵道,“今日都吃了一份了,現在還敢要。”

    潘斌華吃痛,惱怒的瞪他一眼。

    “阿梨,你自己留著,你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,”林德說道,“你路上當心,我們身上還有銀子,絕對能花出去,不怕。”

    “你們也多加小心,”夏昭衣抬手說道,“告辭。”

    “有緣再見。”林德說道。

    女童轉身離開。

    林德和潘斌華看著她清瘦的身影漸漸走遠,嘆了口氣,轉身朝東北方向的古槐鎮走去。

    天光漸明,一夜未落雪,隔日反倒更冷。

    裴老宗主睡在南山腰上的茅房里,凍了一整晚。

    被人翻來覆去找了一個晚上的小少年在另一張床上,睡姿豪邁,似乎還做了一場美夢,不時癟吱嘴巴。

    年輕人的身子,就是能扛。

    裴老宗主感嘆。

    起身來到門邊,他抬手推開窗戶,晨光里,山頭霜雪皚皚,萬頃瑩白,這樣波瀾壯闊的天地,他看了幾十年了。

    “你才跟你師父一年,”裴老宗主望著雪地說道,“不知是你跟他時間太短,還是人生下來便皆有不同,你和你師姐的心性,差的也著實太遠了。”

    身后的小少年渾然不知自己被人貶低,翻了個身,睡得可香。

    裴老宗主看他一眼,搖搖頭,起身去屋外打水。

    元禾宗門東南邊的山腰至山腳,往南是無人居住的被蒼雪覆蓋的林海,下邊則是成片的梯田和村莊。

    天光初明,雖是冬日,但遙遙可見已點起許多燈火,有幾間大戶人家的院子,早早便升起了炊煙。

    卯時六刻時,半九仙師下來送飯,同時帶來一個“噩耗”:宣延帝早醒了,并稱此處讓他多日積郁些許消散,要再住一日。

    裴老宗主皺眉,沉聲說知道了。

    等仙師一走,裴老宗主放下筷子,沒心情吃飯了。

    過去好一陣,裴老宗主叫道:“支離。”

    床上的少年沒有反應。

    裴老宗主回頭,又叫道:“支離?”

    好一陣,少年睜開眼睛。

    “去洗臉漱口,過來吃飯了。”裴老宗主說道。

    小少年頭發蓬亂,在床上坐著,意識混沌。

    半響,兩只腳放下床,坐在床邊說道:“狗皇帝走了嗎?”

    “可能還要幾日。”裴老宗主說道。

    小少年一頓,說道:“為了抓我?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這狗皇帝。”小少年嘀咕了一聲,起身穿衣。

    柴房的門又被叩響。

    裴老宗主過去開門。

    “宗主,”一位門人站在門外,焦急說道,“陽平公主和五皇子,八皇子帶人去斜暉閣了,說就算你閉關,也要將你叫出去!”

    “有說何事嗎?”

    “就說你大膽,皇上親臨還敢閉門不見。”

    “臭不要臉,”小少年放下筷子,說道,“跑來別人家里揚武耀威,還大膽,還什么敢不敢,真惡心,惡心死我了!一個落魄的狗皇帝罷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