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嬌華 > 882 問下沈冽
  宋傾堂回來,差不多是在一個時辰后。

  夏智和顏海戚已將這些十戶長和里長送走。

  聽聞夏昭衣去睡了,宋傾堂問起院中情況,夏興明簡單說了經過,最后提到:“二小姐,嗓子都倒了。”

  “這幫不知好歹的,”宋傾堂冷冷道,“幫他們,還一堆破事。”

  “沒法,二小姐說,一離了戰爭,人就得歸于世情鄰里中去。世俗風化很重要,對于這些年輕姑娘們而言,她們無幾人可擺脫。”

  “但我總覺得剩下得便不好說了,”宋傾堂皺眉,“我們一走,這里的百姓未必會去種田,有勤勞的,有懶惰的,而種田所得,大頭那份兒,全看十戶長的臉色了。”

  “這個……就不歸咱們管,二小姐操勞,如此短的時間,哪能想出萬全之策。且眼下,二小姐做得夠多了,多余就由他們自己去。本來,咱們來這佩封,也不是為了替林耀收拾爛攤子的。”

  蒼生確實苦,但已為他們鋪好了路,剩余的造化,就只能看蒼生自己。

  二人邊說邊走,到了北邊的月臺旁。

  憑著雕花白石欄,遠處糧草仍未收整完。

  這么多糧草,他們這千人大軍,夠吃許久許久了。

  來時路上,夏興明雖抱著盡忠定國公府之心而來,絕無動搖,但難免會擔慮,一個無半分從軍經驗的少女,能否接受得了這樣一支都是男人的軍隊。而接受了,可否會怯,可否壓得住他們這些烈性。

  眼下,那些擔慮全無。

  甚至細細回顧,才驚覺這不過是第一日。

  經歷這么多,全然覺得已跟她相處多月了那般。

  夏興明抬頭看向天上淡白弦月。

  國公爺,我們夏家,復興有望!

  ·

  夏昭衣一直睡到巳時,若非陽光穿過窗紙落在她臉上,她或許能睡更久。

  熱水,飯菜一直備著,來伺候她的,足足八人,此前都為林耀的仆婦。

  夏昭衣不習慣,也不喜歡此,讓她們離開。

  仆婦們卻不敢走,一直在門口相侯。

  待少女出來,她們垂首跟上,直到夏昭衣語聲變厲,才不敢不離去。

  宋傾堂早早等著了,為不顯得刻意,拉著李滿和楊富貴在檐下說話。

  看到遠處少女出來,宋傾堂心情大好,說了句“她出來了”,抬腳快步過去。

  “阿梨!”宋傾堂說道。

  雖是喜悅,但到底已沉穩,步伐快歸快,并不顯得脫兔。

  夏昭衣點了下頭:“嗯。”

  “睡得可好?”

  “好,夏叔他們呢?”

  宋傾堂一笑:“你這夏叔,我都不知是喊誰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這是夏家軍,”宋傾堂笑道,“你喊一個夏將軍,得多少人應你。”

  夏昭衣也笑了,點點頭:“是啊。”

  “他們還在糧草那邊忙,得造輜重車輛,才好方便運走。你現在,要去哪?”

  “找蘇姑娘。”

  “她啊,昨夜一宿未睡,眼下還在整理文冊呢。”

  “辛苦她了,我去接手。”

  “哎!”宋傾堂叫道,“阿梨,我問你個事兒。”

  “嗯?”夏昭衣回頭。

  宋傾堂看了那邊的守衛一樣,壓低聲音:“阿梨,接下去,你打算如何安排這些兵馬呢。”

  他深知這些兵馬忽然出現,她即便是個鎮定從容之人,不會措手不及,但至少,她原先的計劃打算,定是被打亂了。

  但他也無奈,他此次回來,是想去定陶調用來年的物資。在信上,他壯著膽子問她可否在萬善關一聚,畢竟多年未見,未想,她回信說會去。

  宋傾堂別提多開心,那幾日,他次次睜眼醒來,唇邊皆是笑。

  便就在出發前的兩日,歐陽雋心事頗重地來找他,要他回到中原時,務必替他留意才在從信府冒過頭的“阿梨”。

  宋傾堂當時的心情真是震驚,這不就,不就巧了么。

  得知宋傾堂此次南下已和她約好,歐陽雋還不信。

  宋傾堂不服氣,直接把壓箱底的幾封寶貝信函拿出來,輪到歐陽雋震驚了。

  苦尋多年的少女,和他身旁手下竟有不少書信往來。

  歐陽雋的手都在顫抖,他捧著信,這才將夏家軍的秘密說出。

  震驚情緒,再度回到宋傾堂身上。

  全軍一千三百六十二人,加上歐陽雋一人,這么多張嘴巴,這些年沒有一個人向外透露過半點。

  便就這樣,他們跟著宋傾堂一起南下,去往萬善關。

  來得頭一日,就……就打下了一座城。

  宋傾堂的眼睛很清澈,認真地看著夏昭衣,著實想知道,她要如何安排。

  雖然歐陽雋將軍提到蓋州那些莊子,可是,讓這些力大威猛,戰斗技巧,能力,素養皆一流的精兵就此歸隱田園,不說宋傾堂覺得可惜,就連他們自己,也舍不得放棄那些兵器。

  夏昭衣回看著他,安靜一陣,搖了搖頭。

  “這是,不知?”宋傾堂說道。

  李滿和楊富貴走來,不過沒有靠得太近,但看他們神情頗為嚴肅,自覺不好多聽。

  夏昭衣眉心輕攏,扭頭看向滿庭陽光。

  說不知,不如說,沒底。

  她暫不想告訴夏興明他們,二哥還活著的消息,因為不知二哥是否愿意被他們知道。

  同時,她也猶豫要不要告訴二哥。

  這些年在蒼晉,二哥因履立戰功,早已從松煬營被調去赤門軍的振武營,如今,是一名校尉了。

  短短幾年,從一個無名小卒升為校尉,在軍中并不多見。

  夏昭衣確定,那就是二哥所想要的從頭再來的人生。

  若告訴他夏家軍還在,無疑是將他好不容易愈合的口子再度撕開,要他去直面鮮血淋漓,人間至痛。

  “我不知道,”夏昭衣很輕地說道,“我得書信,去問一問沈冽。”

  宋傾堂眨巴眼睛:“……沈冽?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為何是他?”宋傾堂忙問。

  “我不確定師父是否云游,寫信過去,能不能馬上回我。支離……他便算了。”夏昭衣說道。

  而沈冽,他也是知道二哥還活著的人。

  宋傾堂睜著眼睛,有一種說不出來的,極其微妙的,又極其復雜的感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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