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嬌華 > 836 和和氣氣
  老馬失蹄。

  悔不當初。

  被潑冷水的心再也不想去做好人。

  這輩子,就這樣吧。

  沈諳面色平靜地跪坐在茶幾后,看著茶盞上裊裊的白煙,心里愁腸繞結。

  趙寧說請他喝茶,真就請他喝茶,除了他和茶,什么都沒有。

  楚管事將他請來后,便走了。

  寧安樓的女主人沒同來,那腦子里不知在想什么的少女也沒一起。

  他就這樣跪坐在燈火明亮的會客偏廳里。

  算了,坐著就坐著。

  ·

  燈火照著屋里的沈諳,也透過窗欞,照去外面。

  紅雯站在院中角落,抬頭看著這里的燈火,再看向人煙已散的庭院,幾次鼓起勇氣想過去,都沒能邁動腳步。

  事情的局面往她沒能預料的方向發展,出乎意料,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。

  林六娘確實跟倚秋不對付,之前因為倚秋說她雞湯燉得越來越不行,她在背后說了倚秋好多不是。

  所以林六娘被指認是兇手,好像不奇怪。

  之前梁七和平應他們敲的鑼鼓,還有楚管事最后砸得那幾下,這一整片絕對都能聽到,不知載春那邊現在是什么想法。

  紅雯并不是很想去找她,白日里被擰得那么慘,隔著厚厚的冬衣都受不了,現在再去找的話……

  可不找,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,怎么辦呢。

  前邊正堂忽然傳來動靜。

  紅雯忙扭頭望去,她當前這心態,什么動靜都容易惹她驚惶。

  來得是屈夫人和官府的人,為首的男人是屈夫人的近衛副隊,半張臉都是血,誰問話他都不說,一直到看到楚管事親自趕來,他才領著官府的人一起上前:“楚管事!”

  “這是怎么了!”楚管事大驚。

  “夫人呢,”副隊壓低聲音,“夫人要我們押送一女子去官府,半路遭了一隊黑衣人攔截,他們身手遠在我們之上,我們傷亡嚴重,那女子被他們搶走了。”

  “竟有此事!”楚管事迅速打量他傷口,可見交戰確實激烈,“我立馬叫人給你止血上藥,我這就去同夫人她們說!”

  楚管事急急忙忙朝樓上跑去。

  紅雯悄然窩到前堂與后院的屏障處,瞅見那幾個鮮血淋漓的大漢,她伸手掩唇,不知發生了什么,但絕對非小事。

  剛才還猶豫要不要去找載春,現在她覺得不趁亂去找,那就沒機會了。

  今晚發生的這些事情著實嚴重,載春那邊應也在好奇那些鑼鼓聲。

  該想的辦法總得去想,接下去要怎么做,沒個底可不行。

  想著,紅雯掉頭離開。

  深巷里的小院非常安靜,寧安樓盛極的燈火照來,門前的石階霜雪在光影下粒粒分明。

  紅雯上前輕敲,幾乎才敲第一下,這座安靜小院便剎那有了動靜。

  載春所有注意力全在門口,一聽到有人敲門便立即奔來。

  卞元豐也是,他一整日不吃不喝不睡,聽到敲門聲,最快時間便出來了。

  瞧見進來得是紅雯,卞元豐手里那把一日未離的匕首被他握得更緊。

  不是曹育!又不是曹育!

  卞元豐剎那朝載春看去,繃緊了一天,他快瘋了。

  不,他已經瘋了。

  卞元豐一腳踹飛門旁的竹凳,朝紅雯大步走去。

  載春趕忙跑回屋里,紅雯驚叫一聲,掉頭想跑,卞元豐一把抓著她捂住嘴:“你他媽再叫!”

  載春就擋在門后,卞元豐拽著紅雯過來,一腳將本就歪歪斜斜的門踹開。

  載春捂著被撞疼的后背,驚恐跑向木板床上,縮在最里面。

  卞元豐將紅雯踢來,紅雯踉蹌跑向載春,被載春往外面推去:“你別過來!!”

  谷乙在炕上坐起,睡意全無,驚愣著看著她們。

  便見自己的媳婦尖叫著被卞元豐拽著頭發,拖下木板床。

  “你把曹育害死了!!”卞元豐咆哮,“你這個賤人!你使喚不動自己男人,你把別人當狗使喚!”

  他用力一摔,載春的腦袋重重磕在地上,兩眼一黑。

  “我沒有!他沒出事,他沒出事啊!”載春忙道。

  “他還沒回來!!!”卞元豐大吼。

  “我不知道,他真的沒出事啊,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沒回來!”載春大哭。

  “是你,你這個賤人!”卞元豐抓著她的頭發,又往地上撞去。

  載春怎么都擋不住,哭著叫道:“紅雯才來,你問問紅雯為什么要來,你別打我,別打我!”

  卞元豐于是朝紅雯看去。

  被嚇傻了的紅雯撞見這狠毒明亮的目光,好像不會說話了,應激性的驚恐讓她徒勞張著嘴巴,忽然失語。

  “曹育被抓了?是不是被抓了?”卞元豐問道。

  “不,不是!”紅雯啞著聲音叫道,“他沒被抓!”

  “騙子!”卞元豐一刀刺入載春的肚子。

  載春驚叫著捂著傷口,痛得發抖:“你別殺我,你殺了我也沒好處的,別殺我!!”

  卞元豐額頭青筋暴漲,雙目瞪得如似銅鈴,平日略白的膚色,眼下在昏暗里漲得通紅通紅。

  他極力在克制,但忍了一夜一天又一夜,他忍不住了。

  “啊!!!”卞元豐怒吼,匕首在載春的木板床上瘋狂扎下,用力宣泄。

  載春捂著傷口朝另外一邊縮去,忽地瞧見混亂里撞倒的桌子,她忙拾起地上的燭臺。

  紅雯則退到木板床的最里面,瑟瑟發抖,不敢動彈。

  谷乙也不敢說話,額頭汗大如豆。

  這幾日發生在谷乙家的動靜,左鄰右舍當然能聽到不少,但是沒人想管。

  谷乙經常打載春,載春也不是好惹的性格,夫妻兩個人這些年沒安生過。

  鄰里當初都來管過和勸和,但壓根沒用,不僅沒用,載春有時候脾氣上頭,還反過來罵他們多管閑事。

  想想也是,畢竟人兩口子才是一個被窩里睡出來的,最后鄰里便干脆不管了。

  但今日這動靜實在可怕,又踹門,又尖叫,又饒命的,聽在耳朵里,誰都覺得不踏實。

  有幾個鄰居坐不住了,起身披衣裳,打算過來看看。

  才一開院門,便見外頭竟然都是人。

  他們沒有火把,只有遠處燈海的光,近幾十個高頭大漢就這樣站在風雪中,筆直高大,像一尊尊出土的人俑。

  趙寧站在谷乙家的院門外,身上穿著雙層云綾墨綠色長袍,面上遮著深綠色的長紗,她微微挽起的發髻后垂著一條淡綠色的刺繡飄帶,飄帶在夜風中飛揚,不見半點清新灑然,反而更襯其冷冽凌厲。

  “趙,趙大娘子。”開門出來的鄰居說道。

  趙寧像是沒聽到。

  她端手立在谷乙門前,安靜地聽著里面的尖叫求饒和反抗回擊。

  不知發生了什么,桌椅板凳似乎全被砸了,聽到磕磕絆絆的聲音,有人驚叫著跑了出來。

  院門被人一把打開,趙寧兩側的高大侍衛立即上前,擋在趙寧跟前。

  紅雯雙眸圓睜,驚惶地望著外面,緊跟著,她撲通一聲跪倒:“大,大娘子!”

  載春渾身都是血,瘸著腿跑出來,撞上趙寧的目光,她亦睜大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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