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嬌華 > 719 此行目的
  天上的雨仍千絲萬絲,到東城時,日色已幕。

  長街清冷,寥寥無人,從信府的巡守衛們穿過干干凈凈的街口,至行中書院前,不少人會轉頭看一眼守衛森嚴的書院大門。

  此地本為從信府行宮舊址,百年前改為書院,雖是舊址,但建筑半點不舊,一經書院改造,別具雅香。

  只是,書院兩年前便不教書了,現在多用來作從信府招待往來貴客之用。

  眼下八都軍使雖未到齊,但來得早的幾個,近些時日已在這開了不少會。

  巡守衛們腳步未作停頓,離開了書院。

  他們走后沒多久,一隊長長的華麗轎子從另一道寬敞長街走來。

  不同尋常出行的轎子,這些轎子顏彩鮮活,挑金纏紗,轎子旁各跟著嬌俏伶俐的小丫鬟。

  轎隊至書院前的空地上,一個個衣著輕薄的香艷美人自轎中被牽出。

  有些美人日日都來,有些則是今日頭一次來。

  她們低垂著頭,自偏門邁入書院。

  有高有矮,有豐腴,有單薄,任人挑選。

  隔著幾排建筑,換了一身衣裳的夏昭衣和支長樂叩響臨江旁最高大的酒樓。

  天光還沒有全沉,酒樓大堂只點著兩盞燈火。

  店里生意并不好,掌柜親自招待,將他們迎上樓。

  夏昭衣要的是兩間上房,掌柜的進屋后殷勤將銅平桑木凳拉出:“姑娘坐,熱水和湯茶很快便送來。”

  支長樂推開臨水的窗子,清寒江風帶著雨水吹來,頗是舒爽。

  他望了一圈,對夏昭衣道:“好一派風景!”

  夏昭衣走去,風吹起她的碎發,窗外江景入眼,煙雨朦朧,一幅山遙水闊的詩意墨畫。

  “這里觀景一直可好,最好看乃冬雪之境,”掌柜的走來說道,“客官自永安來,定少見這般大的江潮吧?”

  “倒是經常見,”夏昭衣笑道,“五湖四海,我去過許多地方。”

  “厲害呀!”掌柜拱手,“姑娘年紀輕輕,眼界氣度遠超他人!”

  “那邊的碼頭好大。”支長樂看著前面說道。

  夏昭衣循目望去,已經沒有什么人了,偌大空港比長街還要冷清,旁邊泊著兩艘大船,其中一艘船上幽幽亮著盞漁火。

  “對的,可大了,”掌柜的上前,“此叫戲龍渡,是整個游州最大的渡口,鼎盛時,此地往來都是船只,可熱鬧了。”

  “現在怎么沒人了?”支長樂問道。

  “哎,歸官府了,行人游客皆不得過,此江如今是官府的江,”說著,掌柜的往另一邊指去,“從那開始,往這一片,這兩日全是貨船,兩位客官來得晚了,若是早點,便可見此地近千官兵搬運貨物呢!”

  “那應當很壯觀。”支長樂說道。

  掌柜的心里呵呵兩下,才不覺得這樣的“壯觀”是什么好事。

  伙計端來上好的青香山銀針茶,隨后是飯菜。

  掌柜的再客套一番,告辭離開。

  掌柜的妻子一直侯在樓下,終于得見掌柜的下來,她趕忙上前:“怎么樣,身份可疑不?”

  “人就是做生意的。”

  “聽說口音是永安的?”

  掌柜的點頭。

  “那就是宋致易的人,咱們不能包庇,我還是去找官府說聲!”

  “哎呀,你少給我多事!”掌柜的拉著她,“咱們來單生意不容易,他們出手不小氣!”

  掌柜的拿出一錠銀子:“當年也沒見這么大方的客人!”

  “有錢沒命花,我看你怎么辦!”妻子奪走他手里的銀子,“要出事了,我可不管你!”

  伙計在房中留了兩盞燭燈,支長樂嫌光線太黯,又多點了兩盞。

  夏昭衣吃的東西不多,吃完,她便在旁看地圖。

  支長樂喊來伙計收拾東西,回來在夏昭衣不遠處坐下,目光也落在她的地圖上。

  少女看得很認真,她手中有一支很細的炭筆,她輕輕地在地圖上勾勒,或沿著山川脈脊緩移。

  “今日進城所見,形勢委實嚴峻,”支長樂小聲說道,“如果我們要打聽商會,怕是會很難吧。而且,想得到他們的信任,將比平日更難。”

  “嗯,會很難。”夏昭衣看著地圖,隨口說道。

  支長樂托起腮幫子,輕輕嘆了一聲。

  他們這次來游州,目的簡單又純粹,只是來看商會,買商鋪,入商行的。

  這是游州,仄陽道在北,至屠在西,是通往仄陽道和七月道最近最快的路。

  西北戰場戰線時時吃緊,這些年,各地仁人義士都在捐贈,但所捐之物,已越來越少。

  前線艱難維持,后方戰亂不休,烽火連年,夏昭衣不想再依靠趙寧的商道,這次來游州,一是開辟自己的商隊,二是截斷李據的人。

  至于田大姚,至于宋致易,她壓根不想跟他們有半分交集。

  之前連日趕路,加上青香村是個閉塞之地,所以,若非趙寧的信,他們甚至都不知道田大姚的八都軍使要來游州聚首。

  而八都軍制,是田大姚當前最為看重的軍改,所以對于從信府的管控,想也知道將會多嚴。

  天色越來越黑,外面的梆子敲響。

  夏昭衣無聲收拾好東西,起身說道:“支大哥,我先出去了。”

  “嗯,”支長樂也起身,“你切記當心,若是丑時還未歸,我便去找你。”

  “別,”夏昭衣肅容,“我不一定丑時回,但我絕對不會有事。”

  “可是……”

  “梆子聲走遠了,”夏昭衣看向外面一眼,“支大哥,我走了,切記別來找我。”

  夏昭衣先去隔壁上房,換了一身輕便行事的夜行衣后,她并未從房門離開,而是直接開窗往樓上翻去,最后倒掛著檐角挺腰而上,身手靈活的上了高處飛檐。

  這家酒樓是江邊最大最高的,眼下立足高峰,一覽群山,偌大從信府在她眼中似變作一副不規整的棋盤。

  疾風掠來,她垂于身后的馬尾飛揚,明眸掃過城池,最后落在燈火最通明處的一條長街。

  隔得雖遠,卻好似能嗅到撩人香氣。

  那些璀璨燈火,明輝盛筵,織錦出一處溫香軟玉的銷魂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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