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嬌華 > 556 世交之好
  三月末的中原,鶯飛草長,原野如海,風掀碧浪而起,逐繁花亂紅千里,莽莽豪灑。

  左行南城門外的古道上人煙稀少,近黃昏時,跑來一列二十人的馬隊。

  左行縣位于豐原東南,牟野之北,去年開始的牟野之戰,左行最受其害,先后被田大姚和云伯中的兵馬掃蕩過,焦進虎敢怒不敢言,甚至恨不能親自將左行送出去給他們。

  現在各個城門只有零星幾個守兵,成日摸魚混吃,對來來往往進出城門的人皆視而不見。

  眼下見到來者,打著哈欠的守兵提起幾分精神。

  馬隊為首的年輕男子,一襲玄色箭袖勁衣,五官俊美,眉目清冷,不見一絲趕路倦意,漸近時,抬眸朝他們淡淡望來一眼,面無表情的收回了視線。

  左行作為四通八達的中原大城,常被當做中轉驛點,但近來戰事頻發,牟野之戰未分勝負,焦進虎又對此不聞不問,這里已許久沒來過這樣的貴胄公子了。

  城中百姓不多,但都三五成群聚于一起,有下棋的,有吹牛的,有賭博的,婦人則多聚于巷弄,縫衣閑聊。

  馬隊入城后,沒有再縱馬而奔,但速度仍不慢,并未走城中主大道,盡量辟開人多的地方。

  玉云酒樓門前今日異常清凈,人都被趕跑了,樓上憑欄的年輕男子把玩著手里折扇,一臉百無聊賴。

  目光瞅見那邊趕來的馬隊,看清馬上男子后,他手中折扇差點沒有掉下去。

  他趕緊回身,朝身后雅間跑去,同房中數人喊了聲肚子疼,立馬打開門朝樓下跑去。

  站在樓下望著馬隊走近,他氣急敗壞的上前:“沈兄怎么過來了!我在信上是如何苦口婆心勸說的!你怎么不聽呢!”

  沈冽自馬上跳下,說道:“樓上幾人?”

  年輕男子扶額,一臉頭痛。

  年輕男子叫季夏和,二十出頭,季家與郭家同在醉鹿,兩家世交之好,季夏和為季家三房庶子,與沈冽自小一并長大。

  “五人,”季夏和說道,“其他兩個我不認識,一個是我二伯,一個是漢神營的校尉,還有你那個喜歡到處攪屎的表哥。”

  “郭裕?”

  “哈哈,”季夏和倏爾一樂,“看吧,你也認為他到處都在攪屎!”

  “現在情況如何了?”

  “我看他們的意思,是打算慫恿你去送死,”季夏和說道,“我著實不想你要你過來,反正你聽我一句,這事不論最后如何,你都不要管,宋致易不是傻子,他要是有十雙眼睛,起碼七雙是盯著你們郭家的。等下上去后,你任何話都不要說,能裝傻便裝傻,神情要盡量顯得焦慮,能有多焦慮便有多焦慮。就當是走個過場。“

  五年前,宋致易舉起反旗時,季家是第一批支持宋致易的世家之一,但是連年東征西伐,季家被拖垮嚴重,不論財力還是人力,損失極為慘烈。

  近來,宋致易多次招內閣入宮,擬定新策,雖未頒布,但已有風聲傳出,宋致易想徹底侵吞已出不了多少力的世家。

  本就想要離開宋致易,及時止損的季家在確認消息無誤后,徹底下定決心外逃,但季家產業已多數在宋致易的地盤,完全割舍的話,不是忍痛斷尾,而是忍痛斷頭。

  聽聞老家醉鹿那頭的郭家近來心中已有可選之人,于是季家第一時間聯絡郭家,想要和郭家一并投奔新主,同時也想讓郭家幫忙一起,將他們的產業能轉出多少是多少。

  郭家對此意見不一,四房極力主張幫助季家,郭六郎郭裕先行出發,同時派人聯絡季夏和,要他給沈冽寫信。

  季夏和當然不想讓沈冽卷入到這個是非里來,本不想寫,但怕其他人會給沈冽寫信,讓沈冽過來,所以季夏和還是寫了,所寫的幾封信皆是要沈冽別管別來。

  季夏和先派人去樓上說一聲沈冽來了,而后才帶著沈冽往樓上慢騰騰走去。

  行至樓梯一半,季夏和還是想問:“你到底為什么過來啊?”

  “不止你一個人給我寫信。”沈冽說道。

  “那你就過來了?”季夏和氣惱,“他們要你來你就來,我要你別來,你怎么不聽我的呢。”

  “我來有我的原因,”沈冽回答,“日后你便知道了。”

  “不會這么輕松的,”季夏和說道,“就這些年郭家對你的所作所為,你此次要真的同意去了,即便宋致易殺不死你,郭家那些人也能在暗中做足一百個手段去害死你。”

  沈冽淡淡一笑,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  大堂一個人都沒有,樓上雅間坐著五個男人,一個體型高大,濃眉大眼,武將出身,年約四十。一個面容俊朗,是季夏和的二伯季中川,季夏和的眉目有五分似他。最旁邊的年輕男子,峨冠博帶,白衣翩翩,是沈冽的七表哥郭裕。還有另外兩個,看模樣是一對兄弟,個頭都不是很高,話也不多。

  去到雅間,一番寒暄,沈冽坐下。

  郭裕笑道:“時間過得著實快,方才細細算了一番,我與表弟竟有一年未見了,這一年表弟跑了天南地北,功勞苦勞全被你占盡,連醉鹿都不曾回來一趟。”

  “聽老四說,賢侄原本是要去衡香的。”季中川說道,目光落在年輕男子身上細細打量。

  二十都還未到的兒郎,容貌極好,劍眉星目,氣質孤傲,既有謫仙般清絕出塵的不屑,又有少年人雄姿英發的朝氣風采。

  多年未見,與他記憶里那個孤僻,不喜與人說話,偶爾還有些乖張的男童相差著實太大,也與他妻子林氏所說的,在郭家抬不起頭,寄人籬下,被幾房皆不喜的少年相去甚遠。

  “嗯,”沈冽應道,“我本是要去衡香。”

  “去衡香不知做什么呢?”季中川又道。

  “一些私事。”

  季中川笑笑:“提及衡香,現今總是容易想起東平學府,不知這私事是否與東平學府有關?”

  “無關。”沈冽回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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