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夜后的南陽城,依然悶熱。
夜空中一輪圓月,將街道照亮。
街道上,能看見許多睡在馬路牙子上的百姓。
他們不是沒有房子住,而是因為天氣太熱,馬路牙子上,比屋里涼快。
楚天驕靠近城門時被人喝住。
“什么人?大晚上的不睡覺,瞎逛什么?”
“在下富源昌方成軒,有要事拜見勇哥。”
對方一聽是今日才給南陽送了十車糧食的方家少爺,客氣了許多:“方少爺有什么事,還是明日再來吧。勇哥現在正跟幾名頭目商量要事,可能沒空見你。”
楚天驕道:“在下要見勇哥的事,關系到大伙兒的生死,還請這位大哥放行。”
那名義軍聽楚天驕這么說,猶豫了一下,最后還是選擇了相信楚天驕。
“方少爺,你在城樓下等著,我就上去幫你問問勇哥有空見你不。”
鄧勇自從知道朝廷派兵平亂后,就每日都住在城樓上。
收到張興邀請他去信陽共同抵抗朝廷軍的邀請后,鄧勇就一直坐立不安。
現在他跟幾個小頭目正一邊喝著酒一邊商量這事。
幾名小頭目都不愿意離開南陽城。
鄧勇卻有不同意見。
“朝廷的軍隊剿滅了信陽之后,必定就會來咱們南陽城。
連張興有幾千人的義軍,信陽有兩三萬的災民,都不是朝廷軍隊的對手。
咱們南陽,就更不是對手了。
這就是個唇亡齒寒的事,幫信陽,就是幫咱們自己。”
一位小頭目說:“據說朝廷來了兩萬軍隊,就咱們這幾十個人,去了也不過是給人塞牙縫的。還不如就在南陽混吃等死呢。”
鄧勇道:“時勢造英雄,誰說咱們就一定打不過那些朝廷軍的?
咱們帶上信陽城的災民,也有一萬多人了。
每人砸塊石頭,也能砸死不少人。”
又有人問:“城里的那些百姓,他們愿意跟著咱們去信陽跟朝廷軍打嗎?”
鄧勇有些猶豫,他咬了咬牙道:“不去他們也是個死,還不如跟著咱們一起拼了。”
正說著,有人上了城樓來報,說方家少爺要見勇哥。
鄧勇一想,這方家少爺一看就是個明白人,不如這事跟他商量看看。
楚天驕被請了上去。
楚天驕一見面,就著急的問鄧勇,朝廷的軍隊可是要來打南陽了?
鄧勇以為是這位“方少爺”膽小,安慰他朝廷的軍隊還在圍困信陽。
“勇哥,不瞞你說,我這次送糧過來,也是為了接走我南陽的伙計回甘州。
我們甘州雖然也遭了災,但是咱們甘州的州牧府,提前做了防備,災情沒有豫州嚴重。
而且,我們甘州還幫著關中安置了五萬多災民。
若是勇哥愿意,不如帶著南陽的災民,跟著我回甘州?”
勇哥搖頭:“我們一早就知道甘州的楚大人,是個好官。
去年我們豫州洪災,不少的災民返鄉時,沿途不給施粥,不給返鄉路費,沿途縣城還關閉了城門,不讓災民進去。
是恰好遇見了路過的楚大小姐,買了糧食給沿途的縣城,設置粥棚,才讓咱們那些豫州老鄉順利返鄉的。
咱們豫州不少的人家,家里都給楚大小姐,設有長生牌位。
后來聽說,楚大小姐到甘州去當了州牧,咱們可太羨慕甘州人了。
災情一起時,不少的人也想過去甘州逃荒。
可是一算,實在太遠了。
沿途還要經過關中。
關中受災不比咱們輕,可能人沒到,就得被渴死餓死了。
再說,甘州自己還受災呢,咱們不能去給楚大小姐添麻煩。”
楚天驕一聽這話,忍不住就眼圈有點紅了。
她都快忘記自己去年南下去南寧的路上,救那些豫州老百姓的事了,沒想到老百姓們的心里,還記著她。
這一刻,楚天驕差點想自曝身份,向鄧勇明說自己就是楚天驕。
楚天驕問了一句:“勇哥可識字?”
鄧勇訥訥道:“家貧,不曾學過識字。”
楚天驕忍住了拿出官憑的沖動,這勇哥不識字,要驗證自己的身份,必定還要驚動其他人。
“既然勇哥不愿意跟我去甘州,那我想問問,勇哥下一步有何打算?
我看城里的武裝力量,數量并不多,朝廷軍來了,遲早是要敗的。”
勇哥因楚天驕邀請南陽災民去甘州,對楚天驕又多了一份信任。
他正下不定決心,便將剛才接到張興邀請合圍朝廷軍的事,告訴了楚天驕,征求楚天驕的意見。
“方少爺,您是讀書人,比我有見識,你幫我想想,若我帶著南陽一萬多人過去,與張興前后夾擊朝廷軍,勝算幾何?”
楚天驕聞言,心知這鄧勇果然動了心思,要帶著南陽的百姓一起去信陽。
她拉著勇哥隨便找了塊地坐下,柔聲勸道:“勇哥,我觀您言行,不是草菅人命的人,為何要帶著南陽百姓去送死呢?
勇哥口中的一萬多人,不過都是些手無寸鐵的普通百姓,您帶著他們去信陽,就好比趕著一群羊,去投喂狼群,有何意義呢?”
楚天驕的話,直中鄧勇心底的恐懼,他反問:“他們雖然沒有武器,也不會打仗,但十個人打一個士兵,總打得過吧?”
楚天驕明白,這勇哥確實是沒打過仗,不知道戰場上的兵力計算,絕不是僅僅依靠人數,就能獲取優勢的。
“勇哥,你剛才說的,十個百姓打一名軍士的情況,在真正的戰場上,是不可能出現的。
因為一旦拿起屠刀的士兵,向手無寸鐵的百姓攻來時,第一排的百姓一倒,后面的百姓就會潰不成軍。
百姓不是訓練有素的士兵,他們不可能看到高舉的屠刀,悍不畏死。
光他們自己四下奔逃踩踏,就能把自己全部害死。
到時候,你們對于朝廷軍來說,不會比一群羊更難收拾。”
鄧勇想象了一下那情景,額頭上的汗珠淋漓直下,他深知楚天驕說的是事實。
鄧勇扯下頭上綁著的紅頭巾,將就著這紅頭巾摸臉上的汗水,猶猶豫豫問道:
“咱們如果不去,信陽必定會被破。
到時信陽城里的兩三萬災民,還不是會被朝廷軍殺了?”
楚天驕問:“你怎么就肯定朝廷軍破城之后,就一定會殺了那些普通百姓呢?”
鄧勇雙手擰干那紅頭巾上的汗水,又將紅頭巾綁在了頭上道:
“朝廷帶兵的那名將領,已經在城外喊話,讓張興三日內投降。
若是張興負隅頑抗,不肯投降,城破之后,他就要殺了滿城的反賊。
三日已經過了,張興是不會投降的。”
馮之夏這是在恐嚇信陽城內的義軍和百姓。
這本身沒有錯。
可是,當雙方打出火氣后,馮之夏真的下令將信陽滿城百姓當叛軍殺了,就錯了。
楚天驕猜,馮之夏之所以有恃無恐,正是因為張興組織的這場合圍。
這五萬多人,已經分不清誰是民誰是匪了。
馮之夏獲勝后,將人全當叛軍殺了,朝廷也不會怪罪,反而會認為他以少勝多,嘉獎他。
軍功可是要數人頭的。
鄧勇帶著南陽的百姓過去,就是在給馮之夏送人頭。
信陽城里的百姓,會不會被殺,決定于是否有人能制衡馮之夏的權利,讓他不敢有恃無恐的無差別殺戮。
楚天驕只需讓馮之夏心有忌憚,就能避免無差別殺戮的發生。
楚天驕有了打算后,問鄧勇:“勇哥,你是真要反了這朝廷,還是只想帶著滿城百姓尋一條活路?”
鄧勇立即道:“我只想帶著鄉親們,尋一條活路。”
楚天驕對眼前這個魁梧的漢子,心中升起了一絲敬意。
她誠懇的說:“如果勇哥信得過我,我愿意加入義軍,給勇哥當個參謀,帶著南陽的百姓,好好的活下去。”
鄧勇是個爽快人,他覺得眼前這位“方少爺”,所說的每一句話,都是在為南陽百姓考慮,是個好人。
鄧勇拱手拜道:“多謝方少爺,方少爺若愿為我南陽義軍的軍師,鄧勇求之不得。”
當下,鄧勇就叫了城樓上巡邏的義軍兄弟們,過來拜了“方軍師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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