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主人公叫莊明月展宴的小說 > 第 6 章(生病了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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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從民宿到鎮上只有一條馬路下山,單調的水泥路,從半山腰蜿蜒下去,隱約能看到山腳下的房屋和高樓。

    這條路有些地方有樹木遮擋,而有的則是直接袒露在太陽底下,陽光猛烈。出發前時陸猶豫過,但還是在騎車往返不過三十分鐘的路程中被打消念頭。

    但他還是做了充足準備。

    遮陽鴨舌帽,小風扇,醒腦風油精。

    千螢在前頭踩著單車,頭頂大草帽擋住猛烈陽光,她微瞇了下眼睛,感受著身后時陸吹著自己粉色小風扇偶爾泄來的幾絲涼風。

    男生跨坐在她單車后頭,一只手揪著她衣服,另只手拿著風扇在呼呼吹著。比起她費力踩腳踏,他看起來要愜意許多。

    好在下山都是下坡路,捏緊扶手剎車,千螢一路順風往下騎行,自行車載著兩人呼啦溜過長長坡道,鎮上很快近在眼前。

    道路兩旁開始有房屋,到人多的地方千螢放緩了速度,載著他在街道人群中熟練地左拐右拐,最后停在一家掛著簡陋快遞驛站的店面前,示意時陸到了。

    他跳下車,目光打量周圍,和城市光鮮亮麗的建筑完全不同,這里的房子都顯得老舊,深灰色的墻體,散發著歲月的痕跡,低矮的電線網在上空交纏密布,卻處處都是煙火氣息。

    千螢停好車走進去,熟絡稱呼著在一堆快遞中忙碌的老板,“文叔,我來取個快遞。”

    “是阿千啊,你爸爸又買什么啦?”中年男人說話帶著點口音,手上還在埋頭翻找著,卻一眼認出她來。

    “不是我爸爸,是他。”她示意時陸,男人終于停住動作,抬頭看過來,望見時陸“喲嚯”了一聲,贊嘆道:“哪來的男娃娃,這么好看。”

    “我們家房客。”時陸聽見千螢回答,話里也不知為何帶著莫名驕傲。

    “城里來的,當然好看。”

    “難怪哦。我們鄉里可沒有這么白凈的男娃娃。”

    “嘿嘿,他已經曬黑很多了。”

    千螢和他熟悉地攀談著,你一言我一語,男人終于忙完手上事情,抽空起身,拍干凈手上灰塵碎屑。

    “叫什么名字,我幫你找一下。”他問時陸。

    “時陸。”千螢幫他回答的。

    “哪個時哪個陸?”男人問,千螢皺眉,不確定道:“時間的時,小鹿的鹿?”

    “咦,一個男孩子怎么叫這個名字,還怪可愛的”老板在手機上查著,嘴里嘀咕,千螢立馬點頭附和。

    “是吧!我當時也覺得特別可愛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那個鹿。”時陸聽不下去了,打斷她。

    “是陸地的陸。”他望著千螢解釋,幾乎是一字一頓。

    “耳東旁,擊退的擊。——時陸。”

    時陸的快遞是個長方形的箱子,包裝得非常嚴實精密,抱起來有點重量。

    兩人往外走,千螢把自行車腳撐踢上去,推著車子準備返程。

    “可我還是覺得那個鹿比較好聽哎。”她不死心,仍舊糾結著剛才店內的話題。

    時陸回想起方才快遞老板也猛點頭的樣子,生無可戀沉默。

    “我一直以為爸爸叫你的是小鹿。”千螢懊惱著一張臉,瞧著比他還要難受。

    “小鹿,小鹿,多可愛啊,怎么會是小陸呢。”

    “可惡。”

    “”

    “哪里可愛了!”時陸終于忍不下去反駁,“娘里娘氣。”

    “胡說。”千螢睜大了眼睛瞪他。時陸頭一次發現她的眼睛這么大這么圓,倒像是一只小鹿,那種森林里野生未被馴化的麋鹿,瞅著人時兇巴巴的。

    “哪里娘了,鹿鹿多可愛啊。”

    她踩上了自行車,下巴往后座一揚,示意時陸上車。

    “走,鹿鹿。”

    “”時陸很想打人,他深吸了一口氣,繃著臉,假裝沒聽到。

    男生抱著箱子很有骨氣的不肯上車,自己往前走著,千螢踩著單車緩慢跟在他后頭,一邊在耳邊喋喋不休。

    “你不熱嗎?再不上車天要黑了,我們趕不上爸爸的晚飯了,今天出門前我看到他在刷小龍蝦哦~”

    “閉嘴!”時陸很不爭氣的妥協了,他臭著臉命令。“停車。”

    終于哄好了這位少爺,千螢微松一口氣,載著人腳下用力一踩,車子飛快駛出去。

    時陸手里抓緊后座,閉上被太陽曬得發燙的眼睛,有涼風迎面而來。

    回程比來時要困難許多,大多上坡路,駛出鎮子沒多久就是道陡坡,千螢在日頭下哼哧哼哧踩了五六分鐘,車子才緩慢爬上去。

    以前她一個人倒還算輕松,現在后座多了一個,有點不堪重負。

    她抽出一只手抹了抹額頭的汗,慶幸自己不算胖。

    剛這樣想,千螢還沒來得及感受太久平地的松快,只聽底下鏈子突然發出“咔嚓”清脆一聲響,緊接著腳踏踩空,整個自行車失去驅動不受控制。

    “哎,哎哎——”千螢嘴里叫著趕緊雙腳踩地穩住車身,時陸早已眼疾手快跳下來,皺眉問。

    “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“好像鏈條掉了。”千螢苦著臉蹲下去檢查了一番,神情絕望。

    “要找師傅去修。”

    “回鎮上嗎?”

    “”兩人的位置很尷尬,不偏不倚,正好在鎮上和家中間那點,推著車子走下去要十來分鐘,上去也是十幾分鐘。千螢遙望了下暴露在日頭中的鎮子,又看了看山上的屋頂。

    她扭過頭,把最終選擇權交給了時陸。

    “”時陸沉默幾秒,“不然我們走上去吧。”

    下去又要修半天車,到時候還要騎上來,看千螢先前費勁的樣子,時陸不由對這輛單車的質量產生二度擔憂。

    比起近在咫尺顯而易見的答案,他不喜歡未知數。

    “好的。”

    千螢推著車子開始往上爬,時陸悶不吭聲跟在她后頭,水泥馬路被過分猛烈的日光曬得泛白,灼熱溫度透過鞋底隱約傳來。

    沒走幾分鐘,時陸已經隱隱不適,日光刺得他眼睛發暈,身體溫度上升,額頭滾燙,兩邊太陽穴泛起熟悉的陣痛。

    他抿緊唇,沒有發出一絲動靜,緊緊跟在千螢的背后,垂眼盯著兩人的鞋面。

    這條路不長,只是有幾個陡坡,中間還有段林蔭路,落下片刻陰涼。

    時陸許久都沒有聲音,讓千螢不由往后看,男生一聲不響地跟在她身后不遠處,瞳孔黝黑,嘴唇蒼白,他臉色是緊繃的,仿佛忍耐著極大痛苦,整個人都像是搖搖欲墜下一秒會直接暈過去。

    千螢提起心,不禁問:“你沒事吧?”

    無人應答,過了好一會,時陸才從抿緊的唇中發出一聲極輕地,“嗯。”

    似乎連開口都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。

    千螢不敢再和他說話,只是放慢了步伐,推著車子不著痕跡地走在他身側,自然落后兩步,注意力放到了時陸身上。

    離民宿已經不遠,幾乎可以看到那扇小院木門,最后這段路程時陸腳步愈漸緩慢,仿佛撐不住沉重的身軀,兩人終于走到了大門前,即將要踩上進去的那級臺階。

    千螢提著的那口氣即將要放下,就見變故橫生,上一秒還好端端站在她身前的人倏忽倒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哐當。”

    自行車被丟在地上的聲音。

    千螢沖過去用力伸直雙手,抓到的也只是時陸衣服的一片布料。

    男生重重摔在臺階前,雙目緊閉,鼻息微弱,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。

    -

    時陸突然暈過去了,千螢嚇得六神無主,和千正民兩人花費不少功夫把他背回了房間。

    醫生很快趕過來,全身檢查一遍,說他只是中暑,可人卻遲遲沒有醒來。

    傍晚時分,時陸發起了高燒。

    千螢用冷水加毛巾濕敷著他額頭,男生在夢里也非常痛苦的樣子,眉心始終未曾松開,頭不安地在枕頭上動著,嘴里不住喃喃。

    他始終是半夢半醒的狀態,中途傍晚時分時陸睜開眼一次,千螢連忙湊過去叫他,男生瞳孔里卻茫然渙散,像是根本看不到她,只不停重復著難受頭痛。

    千正民拿了藥上來,想辦法喂給他,時陸勉強吃下去了,平靜不少。

    那些藥千螢從來沒在家里見過,也不是下午醫生開的那些。

    她不禁問出聲:“爸爸,你給時陸吃得是什么藥?”

    “治病的。”他含糊其辭,不愿多說,之前關于時陸的事很多時候都是這樣的,但這次千螢卻格外執著。

    “你哪來的藥?”

    “他家里備在這里的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,”千螢頓了下,繼續問:“時陸到底生什么病了?”

    “我也不太清楚。”千正民片刻遲疑過后,嘆了口氣,慢慢道:“好像是從小就有的毛病,一到夏天就頭疼,嚴重起來發燒昏迷,厭食嘔吐,幾天吃不下飯什么都是輕的,聽說難受時還會痛得在地上打滾,他這次被送過來就是因為”

    說到這兒,千正民停了下來,他欲言又止,最終只是輕輕嘆息,摸了摸床上時陸的額頭,囑咐千螢看護好他。

    時陸吃過藥之后似乎沒有那么難受了,他比先前安靜很多,躺在那里偶爾輕動,嘴里胡亂囈語著什么。

    千螢不知道第幾次拭去他頭上細密汗水,收回毛巾正準備放進冷水盆里清洗時,剛從他額上離開的手被人一把抓住。

    時陸緊緊握著她,嘴唇無聲動著,好像在叫一個人的名字。

    千螢猶豫了下,還是輕輕靠過去。

    她聽見時陸在一遍又一遍喊。

    “媽媽。”

    她抬起頭,看到一滴淚水從他緊閉的眼角流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