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聞城臉色鐵青。
平常,下人們卑躬屈膝,他也自認為待人不薄,有人格魅力。
結果謝家稍有不順,他們就落井下石!
他哪受過這種委屈!
見他憤世嫉俗,下人露出了看智障的眼神。
“你不會以為,憑你嘴上的破感情,就能讓我們放棄工錢吧?”
忠誠,是建立在銀兩上的!
“他們不肯給,就搶吧!”
不知是誰起了個頭,謝聞城一個激靈,怒發沖冠:“誰敢,我打死他!”
沒人聽他的。
大家一窩蜂涌進府邸,搜刮官員沒帶走的東西——被褥,家具什么的。
沒人愧疚,是謝淵欠工錢在先,他們只是拿應得的報酬!
何況,現在謝淵比庶人更低賤,還能報官嗎?
房門砰地被砸壞。
好容易睡著的謝淵,猝然驚醒!
幾十位下人沖進臥房,交頭接耳:“這被子挺值錢的啊,裁一半給你。”
“快拿,再過幾天官員又來了,咱們什么都拿不到!”
謝淵大駭:“你們瘋了吧!”
謝聞城臉色鐵青,他揍了幾個手下,可人潮洶涌,以他的武功,根本抵擋不住。
什么都做不了,他只能護著父親,讓爹不被下人推搡。
……
一炷香后。
謝家被掃蕩一空。
椅子、花瓶到處都是,謝家,從沒這么狼狽過!
謝淵衣冠不整,呆呆地蜷縮在榻上——僅剩這一件家具。
謝聞城垂下頭:“父親……”
謝淵瞳孔失焦,看著大兒子,突然出聲。
“這才一天。”
他顫抖著唇,身心崩潰:“以后都這樣,怎么辦……怎么辦啊?”
謝聞城攙扶的動作一僵。
難怪,皇上不把他們關監獄。
不是皇上善良,而是想告訴全天下,太傅府跌入谷底,連奴才都能踩一腳!
“大夫也沒來,是不是?”
謝聞城艱難點頭。
南知意,把他們往死里逼,不讓人請大夫!
謝淵心口一梗,身體劇烈抽搐,好懸沒猝死過去。
“不行……不能再這樣了!”
他眼睛通紅:“聞城,明天你去宸王府,找謝予音,讓她接我們出去。她有御王妃護著,連皇上都不放在眼里。”
謝聞城用可悲的眼神看他:“父親,您忘了上次怎么被打的嗎?再去兩只手都廢了!”
謝淵:“她是沒良心。可她不是關心宸王嗎?”
宸王和謝予音非親非故,她卻上趕著對他好,給謝淵也送銀子,唯獨對家人不管不顧。
謝淵咬牙切齒:“宸王當年被害的真相,我知道一部分,你就這么跟她說,看逆女讓不讓你進府!”
“您……”謝聞城眼神一震,滿眼駭然,“爹,您以前怎么不早說?殿下被欺負了三年啊!”
“你懂什么。”謝淵不耐煩道,“宸王沒前途,大皇子又當了皇上,誰會去給個瘋子伸冤。我這還是沖著逆女去的。”
“……”謝聞城沉默不語,扶著父親的手臂,悄然松開。
*
兩時辰后,宸王府門口。
月照看著死纏爛打的謝聞城,惡寒地抖抖眉毛。
這渣滓,好像張狗皮膏藥!
幸好,王妃早有對策。
她不急不緩,讓謝聞城吹了三時辰涼風,才不急不緩地走出門。
謝聞城大喜,上前一步:“姑娘,我要見四妹,告訴她我知道錯了!”
月照連眼角都沒施舍給他:“想見王妃的人多了。你算什么東西?”
“你個……”男子手背青筋暴起,拼命不發火,“姑娘,我是來找四妹道歉的。只要她原諒我,做什么都愿意。讓我進去吧。”
“當然,我不是白來的。我知道三年前戰爭的內情,能幫到殿下。”
想了想,謝聞城又遞過個紙包,平靜道:“這是六安茶,四妹最愛喝的茶葉,很貴。”
即使落魄,男子還是冷靜孤傲,拉不下臉來。
謝府沒有買好茶葉的錢,這銀兩還是他變賣發冠,換來的。
他想給四妹買點禮物,可謝予音的口味,喜好,他一概不知!
最后,只能按自己的口味買。
謝家所有人,都愛喝六安茶。四妹她……應該也會喜歡吧?
月照優雅地翻了個白眼:“好茶,真是好茶啊!”
“你什么意思。”別陰陽怪氣!
小姑娘搖搖頭,譏誚一笑。
“沒什么意思,你跟我來吧。”
說罷,她轉身就走,也不管謝聞城能不能跟上。
謝聞城:“!!”
他不喜歡月照的態度,但一想四妹肯見人,還是高興得全身發抖。
他知道錯了,見到四妹肯定好好道歉,不求四妹像以前一樣,但他肯定不把她當丫鬟了!
一刻鐘后。
月照來到柴房。
謝聞城身體一僵,嘴角的弧度還沒拉下來。
“這是哪里。”
“你不是要帶我見四妹嗎?”
這里又黑又陰冷,予音她,會在這種地方?
月照甜甜一笑:“公子,王妃說這是你該來的地方。你心里應該有數吧。”
“而且,你哪來那么大臉,覺得王妃愿意見你?她日理萬機,你想見她,總得先讓她看見你的誠意吧!”
謝聞城呼吸一提:“我理解四妹的感受,給她賠罪,也不算有誠意嗎。”
月照嗤笑一聲,一張娃娃臉上,表情冷得很:“搞清楚了,你現在是在求人。再敢吼一句,信不信我讓你父親分分鐘去死。”
在他面前,她連奴婢都不自稱。
謝聞城臉色驟青,不敢出聲,任由月照數落。
“對了,你不是說知錯了,要賠罪嗎?”
她指了指柴房里的草堆:“自己滾到里面跪個兩天,等王妃抽出空,再考慮要不要見你!”
謝聞城握拳,額頭青筋驟起:“你……”
他身為太傅府嫡子,從沒受過這種屈辱!要跪也是四妹讓他跪。
月照瞇眼:“你跪不跪?”
果然是渣滓。表面喊著知錯,還把自己當根蔥。
謝聞城喉結一滾,死死盯著弦音苑的方向。
“好,我跪!”
以前是他的錯,這回,全當給四妹認錯了。
爹和聞遲病重,他們還在等著他!
謝聞城深吸口氣,彎曲膝蓋剛要跪下,月照又道:“等等。”
男子:“?”
小姑娘唇角一彎,拿出他煞費苦心買的茶葉。
眼底,卻沒有任何笑意:“庶人就是沒見識,買這么寒磣的茶葉,是故意讓王妃難堪嗎?”
“再侮辱王妃,她還打你!”
“謝公子,這話熟悉嗎?”
謝聞城一愣,心頭揪痛,瞬間閉上雙眼!
幾年前他讓四妹買茶葉,四妹買錯了,他只看一眼,就摔了茶葉,說的話和這一模一樣。
茶葉四散,飛了謝予音滿臉。他還讓她去跪祠堂、抄經書,小姑娘怎么求饒都不管。
最后,她還是被謝聞舟救出來的。
四妹出嫁前被關的,也是柴房……
謝聞城瞄向房間,剛才沒注意,再打量,從草垛到柴火,連窗口的方向都完全一樣。
黑衣男子扯起嘴角,慘笑出聲。
“呵呵……”
謝予音,她可真是記仇啊!
謝聞城笑聲越來越大,聲音悲戚,笑出眼淚。月照古怪地看他一眼:“有病!”
然后,摔門離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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