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屠戶覺得自己活了二十來年，從來都沒有這么風光過。
妻姐獵了只五六百斤重的白額大虎，簡直令人匪夷所思。
天氣熱，肉不經放，肯定要盡早處理。
作為村里唯一的屠戶，又是何家的女婿，這“重任”除了他王屠戶還有誰能擔得起？
知道一會兒要處理老虎，他連忙讓娘燒了水，把臟兮兮的自己里里外外好好洗幾遍，洗的干干凈凈，穿上家里最新的那個外衣，也不管等會血水濺到上面會臟。
附近幾個村里，包括后山村，時不時會有老虎下山，咬死村民養的牛羊雞，甚至還咬死過好幾個人。
村民們提起老虎，無不咬牙切齒。
經曾經見過那只為禍村里的老虎的村民指證，這只老虎，就是那只老虎。
何田田這次可算給大家出了一口惡氣。
村長和幾個村民一起，抬出過年才用的香案，擺上香爐，匆忙間湊了些米面果子肉等供品，給神仙上香，口中念念有詞。
王屠戶用板車把自己平時殺豬的一套工具全部運過來，昂首挺胸地與何田田分立在村長的兩側。
等村長上完香后，一聲：“起虎！”
何田田剛想上手抬，周村長樂呵呵地說：“何家大姐兒，你就在旁邊看著好了，不用再動手。”
老虎被村里僅剩的幾個青壯年抬起來，放在全村最大的八仙桌上。
這桌子，還是富裕點的李家貢獻出來的，其他人家的桌子要不太小，要不太破。
豆腐坊的大桌子倒是合適，但沒有李家的八仙桌“排場”。
自家的桌子盛了老虎，以后家里的小輩多在這桌子上坐坐，沾沾虎氣，還不壯的跟虎崽似的。
李家欣然同意周村長的建議，麻溜地把八仙桌抬了過來。
王屠戶拿著一把磨的寒光閃閃的牛耳尖刀，從虎腹部挑開虎皮，往下一剝，沒多久，一張囫圇的虎皮就被割下來。
何田田剛想去拿虎皮，村里的其他獵戶早擠過來，拿住虎皮，對著皮毛一吹，高聲向圍著的村民說：“你看這虎皮，除了頭上有點傷，其他地方相當完整。
虎毛濃密順滑，一吹一個旋，冬天要是抱著它睡，那得熱得睡不著。”
有大膽地村民上前伸出手，你摸摸，我看看，厚實的虎皮毛油光水滑，摸著就覺得暖和。
占滿桌子的虎軀，肉被一塊塊，一條條地割下，盡量保持虎骨的完整。
這是村里的老大夫要求的，虎骨完整，最后才好分辨部位，更好地入藥。
村里的老大夫顫抖著手撫摸著血肉模糊的老虎骨架，激動地老淚縱橫：“這是虎骨啊！
真正的老虎骨。”
有很多病需要用到虎骨，但虎骨何其珍貴。
杏林苑中有“一寸虎骨一寸金”的說法，雖然略過夸張，但也正是說明了虎骨的貴重。
所以大多數情況下貧民用藥都是用豬骨代替，能用牛骨都得到平安縣大藥店去買。
但是現在，他們后山村里，有了一整只虎骨架。
老大夫絲毫沒有意識到，這只老虎不屬于村里集體，而是何田田私人獵的。
村民們眼熱心饞地把老虎圍地水泄不通，等著看自家能分多少肉。
有人等不及，伸出手拿，一把閃著鐵光的菜刀，“啪”地一下砍在他面前的肉上。
王屠戶粗聲粗氣地說：“都離遠點，快刀無眼，別砍到手了。”
“神氣什么？又不是你家的。”
說話的正是剛才想拿虎肉的人，村里的二流子王麻子。
王麻子跟王屠戶是同族，不過兩家出了五服，又互相看不慣，向來不是很對付，關系也一般。
“不是我家的，是我妻族的。我就有義務給看著。”王屠戶銅鈴般的眼一瞪，“我看誰敢動！”
村民們這才仿佛后知后覺，老虎雖大，肉很喜人，虎骨更是值錢，只是可惜，這些都屬于何家。
被村民擠出圈外的何田田終于能帶著弟弟妹妹進入“包圍圈”了。
村長緊跟其后，沖村民擺手：“大家離遠點，豆腐坊的何東家要宣布點事情。”
何田田剛才和周村長商議了，雖然老虎是何田田私人獵殺，和其他人家無關，但看村民們這高漲的熱情，如果不分出來點，肯定會惹人嫉恨。
那何家在村里以后的處境，就不會太好了。
這個時代交通不發達，大多數人終其一生也只在村里生活。
外來人在本地是很難融入的，何家太爺爺在后山村扎根，經歷三代，才得到村里的認可。
何田田暫時沒有離開村子的打算，再加上二妹已經在村里成親懷胎，幾個小家伙也要在村里成長，還是要顧及一下村民們的感受。
何田田清清嗓子，環顧四周：“老虎是我獵的，按說我尋那大戶人家整個賣了，或者干脆拉到平安縣城，相信不少人家會搶著收。
但我沒有，大家知道為什么嗎？”
說到此處，村民們不住地點頭：“是類，上次野豬都值好幾兩銀子，老虎更值錢，說不定得百十來兩呢。”
“不止，不止，”老大夫擦著手上的虎血，“光這幅虎骨，都能價值千金類。”
這里說的千金，是指一千兩銀子。
“何東家，為什么啊？”路二虎適時問。
王麻子娘一撇嘴：“還能為什么，討好村里人唄。”
“你要這么說，我家可不需要討好你，離我家老虎遠一點。”三郎拿起菜刀，在王麻子娘面前比劃了一下。
“咋地，咋地，要砍人啊！”王麻子娘夸張地大喊。
“亂喊什么，何東家知道老虎是村民的心頭恨，村里被它禍害的人家不少，恨不得食其肉，喝其血。
所以才沒把老虎賣了，讓大家看著它被剝皮扒肉，好一解心中的怨氣。”
周村長臉色一沉：“再有亂說話的，這虎肉就不分了。”
“何家要分虎肉呢。”村民們七嘴八舌地議論。
“虎肉每戶兩斤，希望大家吃了，身體都棒的跟老虎似的。
另外，我家準備過兩天起房子，要有愿意幫忙的，還請過來搭把手。”
何田田笑著，向村民們說出自己的打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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