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飽喝足，顧北和馬三兒又去了附近的大眾浴池。
現在的人有錢了，開始追求享受，洗澡都愿意去各種會館，吃喝玩一條龍服務。
可是，像顧北和馬三兒還是更喜歡大眾浴池。
干不干凈，衛不衛生的不在乎，要的就是那種氛圍。
大池子里泡上一會兒，找個搓澡師傅結結實實的搓上一回，然后要上一壺釅茶，一盤子心里美，往床上一歪，別提多舒坦了。
“我現在是真怕回家，你說說都什么歲數了，那還有那么大的癮頭。”
馬三兒這話，男人都懂，不是年輕小伙子了，實在是折騰不起。
以前折騰一回，轉天屁事沒有，現在來一回，第二天兩條腿都哆嗦。
馬三兒比顧北還大著好幾歲呢。
看看那身材，肚子都連成一塊兒了。
顧北好一點兒，因為保養的好，現在腹肌還清晰可見。
可那種事也有點兒吃力了。
“過些日子，小羊羔該出欄了，到時候，我給你送兩只過去，好好補補。”
利民現在不光供應著蔬菜，肉蛋奶的業務也沒落下，在內蒙和寧夏有好幾個牧場，專門養羊。
“行啊！多弄幾只，我留著送人。”
倆人正閑聊著，就聽見旁邊有人說話。
“九哥，您是沒瞅見，現在的小毛孩子多生性，就前天，擱新街口那塊兒，我正出攤呢，來兩幫小子，見面就磕上了，亮開架勢，上去就是死手，哪管什么大刑啊，槍斃的，咱們那時候真沒法比，腰里別把叉子都不開封。”
“你那算什么啊？我昨個瞧見的才特么瘆人呢，倆孩子好好的，也不知道說什么，一個拎著酒瓶子就把另一個給開了，那血流得，我瞧著都夠嗆能堅持到醫院。”
“九哥，現在的事，我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，這幫孩子都圖什么啊？”
“圖他們沒事干，圖他們爹媽有錢。”
這個說話的應該就是九哥了。
打眼一瞧就知道是個老痞子，以前鬧騰的時候，必定是個有號的頑主。
“我跟你們說啊！都這個歲數了，消停點吧，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，踏踏實實的過日子，比什么都強。”
“喲，九哥，這可不像您說的話。”
“我該怎么說啊？土都埋大半截子了，還當我是小年輕呢？”
顧北好奇的看了一眼，剛才就覺得這人的聲音聽著耳熟。
“三哥，您聽這聲，不覺得耳熟？”
馬三兒笑了：“三號院的馮老九，不記得了？”
馮老九？
顧北仔細回憶了半晌，終于記起來了，他沒見過，不過原身跟對方倒是挺熟的。
比他小兩歲，小時候那條胡同里，最受欺負的就這個馮家的小九了。
因為住在隔壁院，顧北有好幾次見著馮老九挨欺負，還幫過他。
可誰能想到，后來這個馮老九成了他們那一片有名的狠人。
八十年代，聽人說因為打架，曾被抓蹲過幾年大牢，再后來就沒聽說過這個人了。
“不過去打個招呼？”
馬三兒知道顧北和馮老九有交情。
“算了，多少年沒見了，也沒什么好聊的。”
馬三兒沒再說什么，只是靜靜的聽著馮老九等人侃大山。
都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，聽到的都是些很熟悉的事。
“三哥，還得再叮囑你一句，有些事千萬注意。”
“放心，我又不是個傻的，那些屁事，我早就不摻和了。”
利民雖然是正經做生意的，但是做得大了，難免要招惹是非，他們不主動，麻煩也會找上門。
搶生意的更加常見，別看國家多次整治，但依然還是有人會鋌而走險。
為了保住自家的利益，有的時候，爭斗也是在所難免。
顧北很早就知道，馬三兒手底下養著一些人，還跟京城地界上一些混的開的人有來往。
那幾個最有名的，都是馬三兒的座上賓。
“放心吧，早就沒來往了，都這個歲數了，還折騰什么啊！”
馬三兒的大兒子都快結婚了，再過兩年，他就要當爺爺了。
顧北沒深說，馬三兒不是個不懂事的人，點到為止就好。
旁邊這時候又響起了一陣哄笑聲。
接著有人彈起了吉他。
“那一天早晨，從夢中醒來，啊朋友再見吧，再見吧，再見吧！”
顧北聽著笑了，這是當年在什剎海查琴時的經典曲目。
那個時候，在大街上經常能看到一幫年輕人，戴著蛤蟆鏡，穿著喇叭褲，背著吉他，騎著自行車，成幫結伙的呼嘯而過。
當初的那幫年輕人，如今也都成了老幫菜。
這是走過來的，還有好些人已經不在了，一場架下來，輸的丟命，贏的挨槍子，算是殊途同歸。
這時候，澡堂子里的老大爺不樂意了。
“小兔崽子，消停點兒。”
“哪來的小王八犢子，都給你們槍斃了。”
老大爺們罵的越兇，馮老九那幫人唱的越大聲。
最后一陣大笑，化解了干戈。
顧北和馬三兒也跟著笑，感覺這一幕格外的親切，只可惜，這代人都老了，再也折騰不起來了。
又待了一會兒，顧北和馬三兒準備起身回家了。
剛剛各自的媳婦兒已經催了好幾遍，再不回去就等著挨收拾吧！
年輕的時候，馬三兒的媳婦兒在他面前一直低眉順眼的，因為當初結婚的時候，鬧過一出，后來被馬三兒收拾過，一直都老老實實的。
可現在上了年紀，倆人的家庭地位直接掉過來了。
不像顧北，他的家庭地位一直很穩定。
“北哥！”
從馮老九那幫人跟前經過的時候，顧北還是被認出來了。
人家主動打招呼，顧北也不能假裝沒聽見。
“三哥，您也在啊！”
馮老九也認識馬三兒，當初都幫過他。
顧北看著馮老九，原主記憶當中的形象已經非常模糊了。
“北哥，還真是您啊！”
雖然認不出來了，但是看得出，馮老九這些年過的并不如意。
不過話說回來，當年在京城某一片能拔份兒的，又有幾個混的好的。
沒文化，沒技術，沒家底，全都抱著痛快一天是一天的念頭，等到上了年紀，更是只剩下混日子了。
有的人醒悟的早，知道要好好過日子，像馮老九，嘴上說著不年輕了，還勸身邊的兄弟，可實際上，依然活在過去出不來。
“您……不認識我了？”
顧北看著對方笑了：“馮老九。”
馮老九聞言笑了，對著身邊的人說道：“瞧見沒有，這是我哥，當年我們那一片兒最有出息的。”
說完就訕訕的笑了。
顧北是有出息的，那么他自然就是沒出息的了。
混到現在，除了一間爹媽留下的房，狗屁沒剩下。
既然認出來了，顧北也就不急著走了。
找了個地方坐下，問起了馮老九的現狀。
當年因為打架傷了人，正趕上嚴打，被判了五年，出來之后，也沒有個正式工作，爹媽催著結婚，可誰跟他啊！
就這么瞎混了幾年，期間也曾跟著別人合伙做買賣，可早就錯過了最好的時機，自然是賠的盆干碗凈。
后來爹媽去了，就更沒人管他了，現在四十好幾的人了，還跟以前一樣。
現在來了個小賣部，湊合著活吧！
“有一天算一天吧，我也沒媳婦兒孩子，手頭寬裕了，就吃點兒好的，喝點兒好的，沒錢了就跟哥幾個拆對拆對，咋都能活。”
這大概就是老炮兒的常態了。
顧北突然想到了前世管虎的那部電影。
“總不能一直這么混吧，年紀也不小了，遇到合適的娶個媳婦兒，將來老了也有個伴兒。”
馮老九笑了：“北哥，就我這樣的，誰跟我啊！”
“要是有心，回頭跟三哥聊聊，到這歲數了，還是得有個正經的事由。”
顧北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，經常因為一些事和人，動不動就懷舊。
遇到以前的熟人，來到對方過的不如意，就想著幫幫忙。
“北哥，您這是……可憐我？”
“你小子怎么不識好賴啊？”
馬三兒怕顧北不高興，趕緊把話給接了過去。
馮老九一愣，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問題，忙道：“北哥，我可沒有別的意思，就是……”
“知道！”
顧北拍了拍馮老九的肩膀，給馬三兒遞了個眼神，隨后便起身走了。
“你小子，讓我說你什么好！”
馬三兒恨鐵不成鋼的說道。
“三哥，我真沒有，就是……活的實在憋屈。”
馬三兒嘆了口氣：“回頭記著找我，我現在就住以前的大院兒，你北哥的爹媽也住那兒。”
該說的說了，該點的也點了，剩下的就看馮老九有沒有那個命了。
追著顧北出來，顧北已經穿好衣服了。
“小北，你剛才……”
顧北笑了：“沒生氣，其實……我該挺懂他的。”
曾經別管是不是瞎混，可那時候，日子過得痛快，不像現在，風光不在，只能靠著回憶活著了。
“回頭幫幫他吧，都不容易。”
馬三兒趕緊應下，隨后跟著顧北一起離開了。
叮！
短信！
“明天過來開會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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