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王奶奶，吃了嗎您？”
“李大爺，又跟關大爺下上了！”
還是當年的那條老胡同，只不過隨著歲月的侵蝕，路面變得越發坑坑洼洼，青磚墻也早已斑駁了。
像這樣的老胡同，這兩年因為奧運會的緣故，不知道拆了多少，這條能保留下來，實屬難得。
要是放在別處，人家都拆遷分了新樓房，還拿著不少拆遷款，沒有自己家的份，怕是早就鬧起來了。
可京城的老百姓就不一樣了。
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紀的，自家的院子能留下來，那叫福氣。
院子里，不知道什么時候，又多了幾間臨建，顯得比原先更加擁擠，推輛自行車進入都費勁。
還有就是那些老鄰居們。
有的已經不在了，有的更加蒼老，有的則搬走了挺長時間，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了。
像前院劉貝家，劉貝有了積蓄之后，就在別處給父母買了別墅，接過去養老了，現在門上掛著個鎖頭，透過窗戶可以看到，屋子里面落滿了灰，顯然是都很久沒回來過了。
“小北啊！”
王奶奶就是曾經大院里那個熱心腸的老太太，甭管誰家遇到事，向來是有錢出錢，有力出力。
當初張家老大返城，在家里待著沒事做，還是王奶奶舍著一張老臉，去街道幫著求了一個掃大街的差事。
結果人家還不稀罕，沒少編排王奶奶瞧不起人。
“王奶奶，還小北呢，現在都成老北了！”
王奶奶已經九十多了，可耳不聾，眼不花的，連牙齒都沒掉幾顆，看她那精神頭，活過120歲，一點兒問題都沒有。
“凈跟奶奶打镲，你年紀再大，還能大過我了，這是來看你爸媽了？”
顧北應了一聲，笑道：“是，您先聊著，我進去看看！”
一邊跟老鄰居們搭著話，顧北和陳小旭也到了中院。
正房屋里亮著燈，正要進去，從西廂房出來一個人。
“小北哥！小旭！”
“小杰！”
對方要是不說話，顧北都差點兒沒認出來，竟然是姬培杰。
自打顧孝武和李素芬搬回來住，顧北也來過幾次，但是都沒遇到姬培杰，只是聽李素芬說，姬培杰現在過得并不好。
生活上雖然沒什么難處，就是感情問題，一直不怎么順當。
她結婚很早，拍完《紅樓夢》沒幾年就結婚了，可那段婚姻沒能維持太長時間，最終在爭吵聲中，兩個人離了婚，女兒判給了她。
后來，姬培杰也一直在做演員，只可惜演藝之路并不順，演過幾部影視劇之后，便在演藝圈銷聲匿跡了。
倒是陳小旭和她一直有聯系，兩個人偶爾還會約個飯。
上次聽陳小旭說起姬培杰，好像是開了個飯店。
“你們是來看叔和嬸子的吧？”
姬培杰笑著，但是在她的眼神當中，顧北能看得出疲憊。
一個單身母親，帶著女兒生活，就算是再怎么堅強，恐怕日子過得也十分艱難。
現在孩子大了，可姬培杰卻明顯老了。
“是啊，你今天怎么有空回來了？”
姬培杰朝屋里看了一眼，小聲道：“今個帶著我爸去醫院檢查，最近身體一直都不太好！”
顧北聽得一驚，忙問道：“叔沒事吧？”
“沒有，就是上了年紀，血壓有點兒高，醫生給開了藥，按時吃，定期做檢查就行！”
聽姬培杰這么說，顧北才放心。
以前都住在一個大院里，鄰里之間的關系都非常好。
誰家到了飯點，孩子沒回來，家大人根本不用出去找，一準兒再某個鄰居家上桌了。
誰家要是有點什么事，站院子里吆喝一聲，保準自動有鄰居出來幫忙。
像那樣的鄰里關系，現在已經不多見了。
各人自掃門前雪，莫管他人瓦上霜。
這才是常態。
當時，顧家和姬家的關系走得特別近，顧北也沒少從偷姬培杰她爸的煙。
“要是有什么問題，千萬記著給我打電話。”
別的不說，通過關系，在醫院里找找熟人還是沒問題的。
“知道了，真有需要的話，肯定少不了麻煩你！”
這時候，住在中院的鄰居也有不少人聽見聲出來了，見著顧北，都顯得格外親熱。
這個大院里，現在還有不少人在顧北名下的企業工作，要是在院子里搞個評選，顧家絕對能高票當選最受歡迎獎。
正寒暄著，前院和中院之間的一處臨建的房門開了，看到出來的這人，顧北不禁皺眉。
“喲！這不是顧大老板嘛！今個怎么有空過來了，您這可是貴足踏賤地，我說這院子里怎么一下子就熱鬧了。”
來的正是張家老太太，奔八十的人了，還和當年一樣，透著尖酸刻薄。
同樣要是在大院里選一個最不受歡迎的鄰居，張家認第二，沒有人會認第一。
“張大娘，您這是什么話，您自己個要是覺得您家門口是賤地，我們管不著，可別把我們也帶上。”
“就是，挺大歲數了，連句人話都不會說。”
“小北啊，甭搭理她，幾十年了，就這樣。”
鄰居們七嘴八舌的說著，張大娘也紅了臉。
“嘿！有你們什么事啊，一個個捧高踩低的玩意兒，你們上趕著舔老顧家的腚溝子，瞧瞧人家搭理你們嗎？扔你們一根骨頭，還真當金元寶捧著呢，什么玩意兒。”
年近八十的老太太，罵起人照樣還是中氣十足的。
顧北實在是不愿意跟一個老太太一般見識，當即就要拉著陳小旭進屋。
“這是說誰呢？”
正房屋的門開了，李素芬走了出來，盡管已經70多歲的年紀，可因為生活好，日子過得順心，她倒是并不顯老，看著就好像50多歲。
李素芬登場，眾人立刻安靜了，只剩下張大娘還叉著腰，一副我是滾刀肉我怕誰的架勢。
“張家嫂子，您今個又是沖誰啊？我兒子、兒媳婦過來看看我們老兩口子，怎么就惹得您不痛快了？要說這些年，我們家對你們張家也不錯了，你們家老大前前后后三份工作都是我們幫著安排的。”
張家老大當年出獄之后，被顧孝武安排在了蔬菜公司，因為受不了辛苦，張大娘幾次三番的上門來找。
最后還是李素芬耐不過老鄰居的情面，背著顧北，把張家老大安排在吉祥餛飩做采買。
結果那小子是個不爭氣的，吃拿卡要，沒有他不干的。
最后被發現，本來直接開除就算了，又是張大媽堵著門的哭求，這次是顧孝武把人安排在了食品廠。
可沒多久，張家老大又鬧幺蛾子，借著鄰居關系，竟然找剛入廠工作的新人要好處費。
凡事再一再二，不能再三。
顧孝武知道這事，就讓白朗把人給開除了。
兩家的梁子也就此結下了。
“孩子不爭氣，你們當父母的就該好好教育，別把什么都賴別人身上。”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“你什么你，自己家里怎么回事，非得別人給你亮出來啊？再讓你這一回，要是還有下回，我這兒好聽的多著呢！”
老娘威武！
顧北聽著，都忍不住要鼓掌了。
“喲！這么熱鬧啊！”
說著話，住在后院的馬三兒也登場了。
五十多歲的人了，還和年輕的時候一樣，大背頭，花里胡哨的襯衫，看著就像個老不正經。
以馬三兒現在的身家，什么好房子買不起，可他就喜歡四合院，而且還喜歡有人氣兒的大雜院，知道顧孝武和李素芬搬回來，也跟著回來住了。
“小北，弟妹，什么時候來的？”
顧北打了個招呼。
“剛到！”
馬三兒接著就看向了張大娘。
“我說您這么大歲數了，怎么還這么不懂事呢？整天跟院子里亂嚷嚷，攪和得四鄰不安，平時懶得搭理你，這是又打算賴上我叔，嬸子家了？行，您要是不打算好了，我這兒也有筆賬，什么時候您家老大回來，記著讓他來找我，上回跟我這兒拿的5000塊錢，什么時候還我。”
聽到這話，張大娘立刻就沒電了，方才的氣勢也不見了蹤影。
“你……你跟我說不著，誰找你借的，你去找誰還，跟我沒關系。”
說著一扭身就溜了，那動作完全不像是個80多歲的人。
“呸！癩蛤蟆趴腳面，不咬人真惡心人。”
馬三兒罵了一句，轉身看向顧北的時候，又換上了一副笑臉。
“叔，嬸子，快回屋吧，待會兒蚊子該下來了。”
“三哥，你不進去坐會兒？”
“不了，我出去溜達溜達，有空找你喝酒。”
說完，馬三兒便背著手走了。
“進屋吧！”
李素芬說了句，便轉身回屋了，顧北和鄰居們說了聲，也跟著進去了。
“媽，要不……您和我爸還是回去住吧，在這兒正面跟張家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，這日子您就過的舒坦？也不怕把您給氣著。”
李素芬呵呵冷笑：“她還能氣著我？年輕的時候，我就不在乎她，現在上歲數了，我就更不怕了。”
這時候，一直在屋里沒出去的顧孝武也發話了：“你們倆也別說了，這邊住的挺好，都是老鄰居，平時還能走動走動，回去住你那大院子，能把人給憋屈死。”
聽老兩口這么說，顧北也知道沒戲，無奈的和陳小旭對視了一眼，趕緊揭了這一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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