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怎么就變成這樣了！？”
從唐城出來，這一路上，吳曉東跟個祥林嫂一樣，同樣一句話絮絮叨叨的至少說了十遍。
“你想說的恐怕是……我怎么變成這樣了吧？”
顧北實在是被煩的不行，干脆點破了吳曉東的心思。
吳曉東一愣，訕訕的笑了。
他確實很納悶，以前認識的顧北可不是這樣的啊！
想當初拍《知否》的時候，快過年了，劇組因為資金困難，沒錢給大家伙發福利，顧北自掏腰包，買來了麥乳精、蘋果，不光劇組的幕后、主演，就連群演也是人手一份。
那個時候，顧北是怎么說的？
所有人一律平等，該有的全都得有。
可剛剛顧北看到那個四猴子打人，王胖子克扣群演的伙食費，居然一句話都沒說。
實在是讓吳曉東想不明白。
難道一個人當了大老板，有錢了以后，真的會變得和以前不一樣？
“你覺得我該怎么做？當著姓馬的的面，點破了王胖子克扣的事，還有他們欺負群演，讓姓馬的做主，把那倆人給開了？”
吳曉東皺著眉：“顧老師，難道不應該嗎？”
呵呵！
都多大歲數的人了，居然還這么天真。
“曉東，你想的也太簡單了，你就沒想過，今天老馬給我面子，真把王胖子，還有那個四猴子給開了，那些群演就能得著好了？”
吳曉東不解：“那樣的話，至少沒人欺負他們了！”
“天真！沒了四猴子，還有三猴子，沒了王胖子，還有張胖子，群演為什么受委屈也要忍著，說白了，他們來這兒是為了賺錢的！”
一天30塊錢多嗎？
一個群演要是每天都能開工，一天賺30塊錢，一個月下來就是900塊，比現在好些大廠、大公司的正式職工賺的都多。
為了生活，受點兒委屈又算得了什么？
又有什么不能忍的？
今天這事，如果真的按照吳曉東的想法解決的話。
那個被打的群演，恐怕從今往后，連影城的大門都進不來了。
處在上位的人，最討厭的是什么樣的下屬？
不聽話的！
這件事很快就會被傳出去，不聽話的人，誰愿意用？誰敢用？
“就算是為了賺錢，可是……”
“沒什么可是的，這個圈子就這樣，等級劃分清清楚楚的，別不信，今天那個被打的群演，晚上就得拎著禮物去求那個四猴子，他要是不想失去這份能賺錢的差事，就得這么做，再委屈也得做。”
顧北前世沒接觸過群演，但是，聽說過的事卻不少。
網上什么新聞沒有啊！
處在圈子最底層的群演，哪有不被壓榨的。
一份工，只拿走一半報酬的群頭，都算是很有良心了。
“走吧！”
顧北說著，腳下用力，可騎出去一段才發現，吳曉東沒跟過來。
回頭看去，吳曉東還愣在原地。
“怎么個意思？”
吳曉東連忙跟了過來。
看他的表情，顧北忍不住笑了：“你想幫他們？”
吳曉東點頭。
“我要是沒看見就算了，可這件事就發生在我眼皮底下，我……”
“得，你是好人！”
顧北無奈的朝著吳曉東豎起了大拇指。
“可要幫他們的話，像你那樣可不行！”
吳曉東聞言，頓時眼前一亮：“顧老師，你有辦法啊？”
唉……
顧北真不想管這種事，因為這種事根本杜絕不了，也根本管不過來。
這個劇組管了，別的劇組呢？
又不是人人都會給顧北面子。
就算是能在象山影城杜絕了這種事，但全國每天有那么多劇組在開工，別的地方，人家能搭理顧北？
可眼瞅著吳曉東同情心泛濫，他要是不管的話，這個貨能一直鬧別扭。
“先回劇組！”
耽擱了這么半天，劇組那邊估計早就在等著了。
“好嘞！”
倆人騎著自行車，回到劇組的時候，張麗已經帶人準備好了。
“顧老師，你們倆人去哪了？大家伙都等好半晌了！”
“出去串個門，趕緊的吧！”
后面這句話，顧北是對著吳曉東說的，他要是不考斯普雷祥林嫂，也不至于回來這么晚。
下午的拍攝照常進行。
吳起隆的表演風格掰過來之后，顧北干脆將劇組分成了兩部分，他帶著一部分去搶四阿哥的戲，剩下一組由吳曉東帶著，按照之前的計劃進行。
一直忙活到晚上九點多，象山這邊下起了小雨，11月份，即便是在南方到了晚上也能感覺到陣陣涼意，再加上下了雨，顧北便宣布收工了。
全組人回到酒店，顧北洗了個澡，感覺有點兒餓了，正想著下樓找個地方吃點兒宵夜，門鈴聲響起。
打開門就看到吳曉東正站在門口，見著顧北，還訕訕的笑了。
顧北剛要說話，就見吳曉東身后還跟著倆人，一個沈林，一個張麗。
“我真服你了！”
這是覺得一個人不夠分量，還拉著張麗和沈林一起來當說客了。
“顧導，沒別的意思，那什么，一人智短，三人計長，大家一起想想辦法，還能……”
沈林補充了一句：“查漏補缺。”
呵！
還真不愧是兩口子，挺有默契的。
“行！你們厲害，走吧！正好有點兒餓了，一起吃點兒東西去！”
顧北說著，回身去屋里拿了件外套，隨后四個人便下樓了，酒店這邊有車，顧北在前臺拿了鑰匙，一起出了影城。
影城內部也有很多配套設施，像飯店、發廊什么的，應有盡有，只不過，顧北之前在這邊拍《水滸傳》的時候，早就吃膩了，現在反倒是覺得外面的蒼蠅館子更好，又要吃又便宜。
找了個還在營業的小館子，四個人進去的時候，里面還有兩桌客人。
其中一桌……
“顧總，吳導！”
四猴子！
今天在唐城，老馬和王胖子說的話，他都聽見了，好歹也算是圈內人，哪能不知道茗芊影業的大名。
得知顧北的身份，四猴子心里就一直惴惴的，生怕顧北回報復，這會兒見著，既然躲不過去，也只能上前套近乎。
顧北沒搭理對方，要不是四猴子，今天也就沒有這一出了。
擺了擺手，示意對方滾蛋！
四猴子臉色有些不好看，但勢必人強，也只能帶著人灰溜溜的走了。
另外一桌客人，正是象漂，幾個年輕人正大聲嚷嚷著吹牛掰。
一個說：“我今天跟的組，副導演跟我說了，覺得我形象好，只要踏踏實實演戲，未來一定能紅，就是得正經學學表演，看看，副導演給我的電話，培訓費一個月600，學期半年，等著吧，哥們兒以后紅了，絕對忘不了你們！”
另一個跟著說：“就你，你還能紅，來象山都好幾個月了，你演過帶臺詞的角色嗎？”
還有一個嗓門更大：“小毛，一個月600，你還是悠著點兒吧，咱們一天才賺幾個錢，一個月下來都賺不夠600，你別再被人給騙了。”
不用懷疑，這就是騙子。
這次來象山之后，顧北就聽說過，這附近有好些野雞表演學校，不知道打哪找個老師，就敢掛牌子招收學生，等把那些象漂身上的錢都糊弄趕緊，扭頭就跑。
像這種事已經不止一次發生，可偏偏就有人相信，因為但凡來這里的人，只有兩種目的，一種是賺錢，一種是做夢。
顧北聽著，無奈的搖了搖頭：“聽見沒有，象山這地方，如今好些這樣的人。”
真要是想學表演，就去考專業的院校，既然考不上，就證明沒這方面的才能，又不是全國藝術類院校的招生老師都是眼瞎的。
張麗這時候也說道：“咱們組里也有這樣的年輕人，一天到晚纏著我，就想演個帶臺詞的角色，還有人給我送禮呢！”
顧北聞言，下意識的問了句：“你沒收吧！？”
這話張麗都懶得接，直接甩過來一個白眼。
顧北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，訕訕的一笑。
很快菜都端了上來，看著不怎么精致，但味道卻是極好。
“顧老師！”
吳曉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。
顧北也是真服了，以前怎么沒發現，這哥們兒的正義感居然這么強。
“這個事要從根本上才能解決問題。”
根本上？
吳曉東不解。
沈林是個急脾氣：“顧老師，有什么話，您直說就行了。”
“虧你們還是生在新中國，長在紅旗下的，連這個都不明白。”
這扯得有點兒遠了吧。
顧北接著說道：“你們想想看，一個工廠里，如果工人遇到了問題，第一個想到的是什么？”
“罷工。”
噗……
顧北一口水直接噴了出來，看向沈林的眼神滿是無語。
這娘們兒是真夠虎的，這里是新中國，虧她想的出來。
“工會。”
對嘍！
還得是張麗聰明。
都是有組織的，遇到問題自然要找能做主的組織來解決。
沈林紅著臉，也知道自己說了蠢話。
吳曉東這會兒也明白了。
“顧老師，您的意思是……成立一個演員工會？”
“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，不過……要辦成這個事不容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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