臘月二十九。
一大早，顧孝武便帶著顧北、顧南，還有張國容一起去了郊外祭祖，祖宗的墳塋都在老家，來去不方便，也只能遙祭了。
燒了紙錢，又灑了酒。
顧孝武絮絮叨叨的說著這一年，家里發生的大事，小雪上學了，又添了小四兒，顧南也領證結婚了，對象是個香江大齡青年。
最后，顧孝武又帶著兒女、女婿對著老家的方向磕了四個頭，熄滅火種，又反復檢查了半晌，這才開車回家。
在家里吃過午飯，顧北還得接著出去，明天就過年了，好些領導，長輩都要去走動走動。
這是獨屬于中國人的人情世故，外國人永遠都理解不了。
國外講究的是獨立，甭說親戚朋友了，就算是親爹娘，當兒女的要是結婚了，都不經常去看望。
放在中國，那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。
“你再檢查一下，看看落了落東西！”
陳小旭在一旁幫著收拾，每一家要送的東西，都分別放好，心里還在盤算著，生怕把哪一家給落下。
“沒了，都齊了，你剛出月子，就別跟著我跑了，放心，王導那邊，我替你解釋。”
陳小旭逢年過節也會去探望王福林導演，可今年情況特殊，只能讓顧北代勞了。
“行吧！你跟王導說，等出了正月，我再去看他。”
顧北答應一聲，招呼著張國容一起幫著往車上搬東西。
這些日子，張國容經常帶著顧南外出，每次都會引起圍觀，甚至就連一些媒體都報道過，對跟在張國容身邊的顧南，已經出現了好幾個版本的猜測。
東西放好，顧北駕車離開，第一站還是楊婕導演家。
老太太現在已經徹底退了，也逐漸適應了退休后的生活，每天不是遛鳥，就是在家寫大字。
倒是王翀秋老師，又被臺里返聘，每天還奮戰在第一線。
見著顧北，老太太甭提多高興了，拉著顧北的手說個不停，可說著說著，總會繞到央視領導沒良心，過河拆橋。
“楊導，我都不在意了，您就……別替我抱不平了，其實這樣也好，不然的話，我也下不了決心，您看看我現在，都大老板了！”
聽到顧北這么說，楊婕導演也是止不住的笑。
午飯是在老太太家里吃的，不得不說，老太太的手藝是真不咋地。
吃完飯，顧北又待了一會兒，還有好幾處要去走動，便告辭離開了。
接下來又到了王福林家里。
《三國演義》年底的時候，就已經殺青了，后期準備過完年再做，聽老頭兒的意思，央視準備將這部戲安排在五一前后播出，接檔的正是還沒拍完的《大宅門》。
“接下來，您該歇歇了吧？”
拍完《三國演義》之后，一直到現在王福林都沒歇過來，從云南飛回京城，還曾大病了一場。
“不休息是不行了，到底年紀大了，不服老不行，本來臺里有意讓我接《水滸傳》的擔子，讓我給推了，四大名著，我一個人能獨占其二，已經知足了，再奢望其他的，就有點兒貪了，還是把機會留給別人吧！”
王福林說著，抬頭看向了顧北。
“臺里讓我推薦一位導演，其實……我覺得你倒是挺合適的！”
顧北聽得一愣。
“王導，您別開玩笑了，我……我可不成。”
王福林笑道：“我的眼光不會錯，小顧啊！要是讓我說，如果臺里真的找到了你，我希望你能接下這副擔子。”
做《水滸傳》的導演？
顧北從來沒想過這件事，開什么玩笑，體制內那么多好導演，他算哪根蔥啊！
“還是別了，您可千萬別跟臺里提我，我都已經出來了，再說了，還有公司那一灘事，實在是忙活不過來，您要是讓我推薦導演的話，我倒是能多句嘴！”
“哦！你覺得誰合適？”
“張少林！”
這還用說嘛！
必須得是張少林啊！
別人誰都挑不起這副擔子。
“行吧，我回頭再考慮一下！”
顧北聽著，知道老頭兒還是沒死心，不過他又不是體制內的，就算真的找到了他，到時候直接推掉就是了。
待了一會兒，顧北繼續走親訪友。
韓三爺、任大會，還有當年在《西游記》劇組關系比較好的幾位老師，比如彭麗、朱小峰等人。
最后一站，顧北到了阮若霖家。
“快進來，快進來！”
阮若霖現在是一個人住，用她的話來說，在單位整天忙得頭暈腦脹，回到家就希望能安靜一點兒，所以兒女結婚之后，都沒跟她一起住。
“來就來，下次可別再帶這么多東西了，我用不了，也用不到，擱著都是浪費。”
這話聽聽就算了，顧北要是真的空著手登門，他自己都不好意思。
“沒啥好東西，就是點兒吃的，省得您去買年貨了！”
走進客廳，幾幅對聯還在茶幾上擺著，旁邊是阮若霖用白面打的糨子。
“您歇著，我來吧！”
顧北脫掉外套，拿起對聯就出了門，很快就給擺弄好了。
“主任，大過年的，要我說，您還是跟著孩子一塊兒過吧，一個人也太冷清了！”
阮若霖正給顧北削著蘋果，聞言道：“他們明天過來，熱鬧完了各回各家，我一個人習慣了，人一多就覺得亂哄哄的！”
嘴上這么說，可顧北知道，天底下沒有哪個老人是不希望兒女環繞膝下的，阮老太之所以這么說，這么做，無非就是不想給兒女們添麻煩。
“你這次去香江，那部電視劇怎么樣了？”
電視劇？
顧北愣了半晌才想起來，阮若霖說的是那部《天地豪情》，因為這部戲，顧北和央視那邊還鬧的挺不愉快。
“應該差不多了，我沒過問，這件事一直都是我們公司的王景華盯著呢！”
阮若霖也知道王景華這個人，李成儒離開公司之后，和央視對接的工作就全都交給了王景華。
打過幾次交道，很精明的一個女人。
“你好歹上點兒心，臺里對這部戲還是很重視的。”
重視？
顧北可沒覺出來，真要是重視，也不至于這么長時間都不聞不問的。
“行！聽您的！”
阮若霖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了顧北。
“還有件事，我得提醒你一下。”
“您說！”
“悶聲發大財，這個道理，不用我教你吧？”
顧北聞言一怔，沒料到阮若霖會突然說這么一句。
“主任，您……我沒聽明白，您再點點。”
阮若霖看著顧北，見他不像是在裝糊涂，便擺著手指頭數了起來：“過把癮、白眉大俠、宰相劉羅鍋，接下來還有大宅門和京城人在紐約，這五部戲，內地的播放權分成，咱們就不說了，都是早就商量好的，可海外的版權……”
“主任！”
顧北忙打斷了阮若霖的話。
“海外版權，咱們可是事先說好了的，您可不能反悔，實話跟您說吧，國內播放權的分成最多也就是保本，咱們這是生意，總不能讓我一分錢都不賺，您說是吧？賺錢，我可就指望著海外版權呢！”
阮若霖等顧北說完，沒好氣的說道：“我話還沒說完呢，你著什么急啊！放心，沒人跟你搶嘴里的糧食，答應你的，肯定不能反悔，至少在咱們的合作期內，肯定不會。”
當初茗芊影業和央視電視劇制作中心簽的合作協議，一共只有5年。
顧北那時候主要是考慮到阮若霖的年紀，老太太的歲數其實早就該退休了，之所以一直留任，除了本身對這份事業的熱愛，關鍵還是根本沒有人能頂得上來。
可畢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，身體、精力等方面明顯不如以前，干滿這5年，差不多也就該離任了。
到時候，上來的新主任能不能繼續合作，或者說能不能跟顧北合得來，都是未知數。
阮若霖繼續說道：“但是，你們那邊也得低調點兒，什么叫紅眼病，不用我教你吧？”
明白了！
顯然是此前《過把癮》和《白眉大俠》的海外版權收益，引得臺里某些人眼紅了。
人就是這樣，明明是不屬于自己的利益，可只要知道了，就會忍不住眼紅，忍不住想要分一杯羹。
更別說，這兩部戲的海外版權收益加在一起，比國內播放權分成都多。
“眼紅也沒用，這樣吧，主任，您跟臺里領導說說，咱們之間的合作協議可以變更一下，海外版權，我拿出來咱們兩家共享，但是，臺里的廣告分成必須得有我一份。”
呃？
阮若霖聞言皺眉，要是按照顧北這么說的話，臺里還是占便宜了。
可是，以她對顧北的了解，這小子就不是個吃虧的。
他要廣告分成，肯定是因為未來的廣告費用會水漲船高，到時候，海外版權收益反倒不算什么了。
“你小子，是不是又跟我耍滑頭？”
顧北笑著：“主任，您被這么看我啊，在你面前，我哪敢啊！”
不敢？
呵呵！
“行吧！這件事等年后上班，我跟臺里匯報一下。”
呃？
顧北這下倒是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了，他剛才不過是試探一下，沒想到阮若霖居然答應了。
老太太沒看出來？
不能吧！
那就是……
“主任，我可真謝謝您嘞！”
明擺著的，老太太這就是在給他謀好處呢。
至于為什么，顧北就猜不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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