噼里啪啦，叮叮當當，咣咣……
一年一度的定制鬧鈴，還是熟悉的感覺。
顧北艱難的從被窩里把手伸出來，挑開窗簾朝外面看了一眼。
黑漆麻烏的，只有鞭炮不時閃過亮光。
這剛幾點啊？
陳小旭也被吵醒了，蛄蛹著伸出頭。
“幾點了？”
顧北這會兒腦袋還迷迷糊糊的呢。
昨天牌局散得晚，進屋又跟媳婦兒來了一場送別90年的友誼賽，現在困得不行。
“不知道！起嗎？”
陳小旭滿臉掙扎的表情：“起吧，要不待會兒媽也得過來砸門。”
大年三十，是不允許賴床的。
唉……
倆人又堅持了一會兒，感覺一大波李素芬同志即將到來，只能磨磨蹭蹭的起床穿衣服。
“都怪你！”
陳小旭拿著個被扯爛了的飛行員大眼鏡，抬腿就給了顧北一腳。
“什么物變得，狼啊！”
顧北嘿嘿笑著，飛快的沖向衣柜，給陳曉旭拿了個新的，換來了一個大大的白眼。
“你……昨天沒戴那什么，萬一有了怎么辦？”
“生！”
顧北的回答簡單明了，這個時候絕對不能猶豫，否則的話，那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呢。
至于真的要是有了，大不了就是罰款唄。
顧北還能缺那幾個錢。
市里跟農村不一樣，據說這個時候，農村逮超生逮得特別厲害，甚至有的地方過度解讀國家政策，還特么帶扒房的呢。
陳小旭沒再說話，顯然對顧北的回答非常滿意。
穿好衣服，倆人出了門，李素芬等人早就已經起了，顧南和陳小陽正趁著天黑放煙花呢。
都是二十多歲的大姑娘了，還跟孩子一樣。
中院兒的人越來越多，這里空間大，往年家家戶戶放鞭炮，也都會集中在這里。
就是不知道這樣熱鬧的場面，還能享受幾年了。
貌似現在已經有“專家”提出，燃放煙花爆竹會污染環境，建議取締了。
這些專家才是什么物變得呢！
“小北！”
顧孝武招呼了一聲。
顧北趕緊去正房屋把準備好的鞭炮都搬了出來，等到這一波結束，直接散開了往中院兒一鋪。
點上根煙，周圍的鄰居自動閃開，小孩子也嬉笑著捂住了耳朵。
噼里啪啦……
一通炸響，院子里跟遭了炸彈一樣，等到鞭炮燃盡，一陣濃煙滾滾，嗆得人睜不開眼。
“老顧，還得說是你們家啊，要不你們家的日子怎么過得這么紅火，看這鞭炮就瞧出來了，整個大院兒的鄰居加一塊兒都沒你們家熱鬧，這財氣還不得全都讓你們家給搶了去啊！”
呃？
這話說的，聽得也忒不順耳了。
甭問，聽那強調就知道是誰。
李素芬剛才還笑著，這會兒也冷了臉：“張家嫂子，您這話說的，也忒難聽了吧？什么叫財氣都讓我們家搶了？您這話說完，我們顧家還怎么在大院兒立足？”
“喲！喲！喲！”
張大娘皮笑肉不笑的，還抬手拍了下嘴。
“瞧我這不會說話的嘴，素芬，別過意啊，我就是那么一說，你怎么還急了啊！難怪人家都說，財大氣粗，財大氣粗的，你現在這財大了，氣也真是粗，我就說句玩笑話，你都容不下了。”
顧北聽著也不禁皺眉，這張家來求工作不成，大過年的是要故意惡心人啊！
“張桂蘭！”
李素芬這下連“嫂子”也不叫了。
“你用不著跟我這兒陰陽怪氣的，我們兩口子，還有我們家孩子是什么樣的人，大院兒里的鄰居誰不知道，兩句片兒湯話就像臭了我們家的名聲，我看你是想瞎了心，本來不打算跟你一般見識，可大過年的，你要是找不痛快，我也沒那么好性兒，給你留臉了！”
周圍的鄰居一個個的面面相覷，大過年的，這怎么還吵起來了。
有反應快的，趕緊上前勸。
“張大娘，您這話說的是不中聽，不怪素芬嬸子生氣。”
“就是啊，大過年的，這是干嘛呢！”
“素芬嫂子，您也別生氣，張家嫂子就那個性子，犯不上跟她置氣。”
不勸還好，張大娘一聽都是向著顧家的，頓時也來氣了。
“我說什么了？你們這幫人捧高踩低的是要欺負人怎么著？瞧你們一個個的那點兒出息，不就是顧家給你們一碗飯嘛，犯得著……”
話還沒說完，張家的兩個兒子趕緊上前，把她給拽回家去了。
鄰居們又圍上來，勸了一陣，李素芬黑著臉轉身回屋去了。
顧北和陳小旭對視一眼，滿滿都是無奈。
走吧！趕緊勸勸你娘（婆婆）去吧！
跟著進了屋，李素芬正生悶氣呢。
“媽，您犯得上跟她一般見識嘛，一個大院兒里住了這么些年，張家是什么人性，大家伙都知道！”
李素芬還沒說話，顧孝武便開口說道：“昨天你媽還跟我商量，等過完年，看著給張家老大安排一下，到底是我們看著長大的，總不能讓他一直這么混，你媽還說讓他去食品廠當保安呢。”
果然還是心軟，嘴上雖然拒絕，可私下里一直惦記著這件事。
張大娘雖然不是個東西，可到底這么多年的老鄰居了，李素芬怎么都狠不下心。
只是……
當保安？
“媽，您怕不是忘了張家老大是因為什么進去的吧？”
呃……
小偷團伙骨干成員去當保安？
不怕把廠子給偷光了啊！
“不管了！”
李素芬拍了下桌子，做了最后的決定。
顧北見狀，也沒當回事兒，早就不是一個層面上的人了，這種事對他而言，完全沒放在心上。
“往后咱們也不回來過年了，就在西城那邊，把門一關，過咱們自己的小日子，比什么都強，誰愿意跟她在一塊兒攪合啊！”
李素芬現在都有點兒后悔回來過年了，喜慶的日子，非得給自己添堵。
“媽，您快消消氣，小旭，南南，還不快勸著點兒，小陽，跟姐夫準備早飯去！”
顧北叫上陳小陽，出門去了廚房。
他雖然不會做飯，但過年的飯，基本上都是提前做好了的，魚、肉、燒雞，稍微麻煩點兒的也就是雞蛋羹了。
這玩意兒也叫糕子，取步步登高之意。
“姐夫！大娘沒事兒吧？”
“能有什么事兒，放心，我媽那人，心寬著呢！信不信，等回頭張家的過來道個歉，他們家老大的工作，還得落在我媽身上。”
呃？
陳小陽感覺有點兒毀三觀，怎么也想不到，看上去精明強干的顧家主母會是個軟耳根子的濫好人。
顧北也很無奈，可誰讓那是自己的親娘呢。
“把魚端過來！”
“好嘞！”
陳小陽在顧家住了一年，早就沒把自己當外人了，不光顧北和陳小旭這姐夫姐姐寵著，就連顧孝武和李素芬也把她當親閨女。
再用高壓鍋燜上紅豆米飯。
齊活了！
這時候，家家戶戶也都在忙著準備春節的第一頓吃食。
現在只是預演，真正厲害的還要等年夜飯那一頓。
甭管家里幾口人，吃得了吃不了，都得把最好的亮出來。
要的就是這個勁兒。
“你個死孩子，分不清自己是香是臭啊？真以為誰都慣著你呢？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么玩意兒，你把自己當個寶，在老娘眼里算個屁啊！”
顧北從廚房出來，就聽見張家大娘在罵孫子，可這話分明就是給顧家人聽的。
這還真是癩蛤蟆趴腳面，不要人，它惡心人啊！
本來顧北沒打算怎么著，但這大過年的，要是連耳根都不能清靜，那也忒堵心了。
想著就朝張家走了過去，看到顧北，張家大娘的罵聲也弱了幾分。
人就是這樣，面對比自己強的，氣勢上總要弱三分。
“張大娘，大過年的您這是跟誰啊？剛才那幾句，我聽著可不順耳，真要是孩子犯錯了，也不該放今個開嘴罵啊？就是擱過去，監獄里的犯人，大過年的都不動響器（殺頭），您犯得上跟個孩子較勁嗎？這可是您自個的孫子，不怕犯了煞啊？”
這幾句話說完，張大娘的臉都氣白了。
她剛剛就是在指桑罵槐，惡心顧家人，可顧北故意裝傻，明著是勸她別跟孩子置氣，可話里話外的，尤其是那個“煞”字，差點兒沒把她給噎死。
“小子，你這是跟我說話呢！”
“多新鮮啊！不跟您說話，我站您家門口叫魂呢？”
噗……
有聽到動靜的鄰居出來看熱鬧，聽見顧北這句話直接笑噴了。
“你……”
“甭你你你的了，張大娘，大過年的都圖個耳根清凈，咱們兩家住的這么近，您讓我消停會兒成嗎？再這么亂唧唧，可別怪我這做小輩兒的不恭，好聽話多著呢！”
顧北說完，瞧見張家老大出來了，黑著一張臉，分明是打算找事兒。
“喲！張大哥啊！有日子沒見著呢，您這是剛出來吧？”
“姓顧的，你也忒欺負人了吧！”
顧北哈哈一笑：“欺負人，可別這么說，我哪能堵著門欺負人呢，這不是看見大娘數落孩子，過來勸勸嘛！您要是不愿意聽，我扭頭就走，又不是我兒子，吊起來打，抽筋扒皮，礙著我什么事兒了？您說是不是。”
說著話，顧北已經把袖子給擼起來了。
張老大頓時臉色一變，他雖然比顧北大幾歲，可從小跟顧北起了沖突，只有挨揍的份兒。
“喲！怎么茬兒啊？張家老大，跟我兄弟犯葛？”
馬三兒這時候披著件衣服也從后院過來了，跟在他后面的還有陳小陽，顯然是她叫來的。
“大過年的都別找不痛快啊！今個懶得搭理你，再較勁，小子，給你牙掰下來。”
別看馬三兒現在人五人六的，想當初也是在街面上混過，在什剎海開過冰，拿攮子插過人的主兒。
張老大就是個窩里橫，遇上馬三兒只有裝孫子的份兒。
“媽，回屋！”
馬三兒見張家娘倆走了，不屑的一笑：“小北，惡人還需惡人磨，我叔跟嬸子就是太好性兒了，下回在鬧騰，你就告訴我，有的是法兒收拾他們一家。”
“行了，別耍三青子，你現在什么身份，他什么身份，有拿玉碗碰石頭的嗎？”
顧北可不希望馬三兒因為這么一點兒小事，在鬧出更大的事來。
“得嘞，聽你的，我得回去了，忒冷！”
馬三兒昨天睡得更晚，小兒子感冒了，兩口子一直守著呢，好在天傍亮的時候，總算是退燒了。
“要是還反復，趕緊送孩子去醫院！”
馬三兒已經跑到了月亮門：“知道了！”
“走，回去看著火！”
顧北對陳小陽說了一句，轉身回了廚房。
鄰居們眼見沒熱鬧可看，也就紛紛散了，只是對張家的惡感又添了幾分。
大過年的，誰不想痛痛快快的，可偏偏張家非得弄出點兒惡心人的事。
隨后吃飯的時候，李素芬還提起了這件事。
“以前怎么沒看出來，你還挺能氣人的！”
顧北說的那些話，李素芬一句不落的全都聽到了，她也覺得痛快。
許你惡心我，就許我給你添堵。
“媽，您回頭可別在心軟了。”
李素芬一愣，隨后說道：“我心軟什么？”
呵呵！
知母莫若子。
顧北雖然是重生的，可也完美的繼承了原主的記憶，自家母后是個什么脾氣，他還能不知道。
嘴硬心軟，說的就是李素芬。
李素芬表情掙扎了一陣：“等過完十五咱們就走，惹不起，我還躲不起！”
但愿吧！
吃過早飯，顧北一家人就開始為年夜飯忙活上了，不光要把菜都收拾出來，還要為接年餃子做準備。
陳小旭期間給遠在鞍山的父母打了個電話，說著說著，不免眼圈翻紅。
等輪到陳小陽的時候，這丫頭就沒那么豐富的情感了，典型的樂不思蜀，還一個勁兒的催爹娘搬來京城。
“叔，嬸子！”
外面有人說話，顧北起身開門，面前的女人看著有點兒眼熟。
張家老大的媳婦兒！
明擺著的，這是來服軟了。
顧北回頭看向李素芬，見她板著的臉漸漸松動。
得嘞！
這是又心軟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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