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雷年前參加藝考的時候，感覺都沒有現在這么緊張。
進來之后，兩個人互相打了個招呼，然后，顧北就讓他坐下了。
可坐下之后……
勞駕，您倒是說話啊！
最起碼也該讓我做個自我介紹，然后再問一下基本情況，談一談對人物的了解，以及……
一滴汗，順著黃雷的額頭滑落，兩只手也無處安放。
黃小廚年輕的時候，確實帥啊！
時下文藝青年很喜歡的披肩長發，眉眼之間還帶著點兒憂郁，感覺比賈宏聲還賈宏聲。
可實際上，黃雷就是那種典型的社交牛掰癥。
文藝青年的形象，大半都是他裝出來的。
為什么？
現在的姑娘們就喜歡這一款啊！
剛剛在外面等著的時候，沒多大工夫，陶虹的魂都快讓他給勾走了。
“黃雷！”
“是我，顧導，我……我是黃雷，京影90級的新生，對了，還沒入學呢，不過，已經是您的師弟了。”
呵呵！
還是個話癆！
“站起來！”
呃？
黃雷一愣，但還是按照顧北的吩咐站了起來。
“抬頭挺胸，別佝僂著。”
什么毛病啊！？
現在的文藝青年好像都這樣，故意裝出一副頹廢的感覺。
“好，好！”
等黃雷直起腰，顧北驚訝的發現，這小伙兒并不矮啊！
目測能有175到177公分。
為什么上輩子看他的真人秀，感覺那么矮？
難道是跟何老師站在一塊兒，被傳染了？
“馬老師應該和你說了吧？我這個戲現在還缺哪個角色。”
“說了，說了，呂輕侯，前朝知府大人的孫兒，三歲識千字，五歲背唐詩，七歲熟讀四書五經，八歲精通詩詞歌賦，后來因為屢試不中，二十五歲窮困潦倒，賣了祖產尚儒客棧，在同福客棧打工。”
知道的倒是挺清楚的。
“說實話，我不明白馬老師為什么極力跟我推薦你，你的形象，還有氣質……跟這個人物，并不太像。”
原版的《武林外傳》里面，喻恩泰將一個迂腐又帶著點兒小機靈的酸秀才演的非常成功。
可黃雷的形象……
他能屢試不中？
看面相，要是放在古代分明就是奔著當朝首輔去的。
“我需要的是一個酸秀才，你的氣質偏冷，另外……”
顧北的話還沒等說完，就愣住了。
剛才說的話，對一個年輕人而言，已經非常扎心了。
面對面的否定，一般人恐怕會瞬間心灰意冷，脾氣大點兒的，說不定還會指著顧北的鼻子，來上一句：莫欺少年窮。
但黃雷的反應卻是……
笑了！
他笑了！
他居然笑了！
而且，那種笑還是……憨憨的，帶著點兒靦腆。
一瞬間，顧北明白為什么馬京武老師要極力推薦黃雷了。
這小伙兒聰明啊！
顧北只說了一個酸秀才，他立刻結合著看過的劇本，給自己設計了一出戲。
呂秀才在全劇當中，并沒有表現出“憨”這種特質，但是，他的性格里肯定帶著“憨”，不然的話，他也不能傻乎乎的硬往上頂，一氣兒把姬無命給說死。
黃雷的表演還沒結束，只見他一只手背在了身后，一只手放在身前，輕輕的點了兩下，搖頭晃腦的說道：“子曾經曰過……”
哎呦！
顧北都想錘他了。
“行了，行了！”
顧北笑著擺了擺手，隨后面帶疑惑的問了一句。
“你什么時候到的？”
黃雷立刻從他設計的情緒當中走了出來：“昨天下午，天快黑了。”
“也就是說，你只有昨天一晚上的時間看劇本，分析人物？”
黃雷點頭。
“馬老師沒幫著你一起分析？”
黃雷搖頭。
“沒有！我倒是很想讓馬老師幫我，可他說，如果人物的形象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，我即便聽懂了，也永遠找不準人物的性格特點，要靠我自己去感受。”
這話說的，顧北想給馬京武老師加一分。
“那么你分析出來的呂秀才是什么樣的一個人呢？”
黃雷沉吟片刻，隨后開口說道：“首先，呂秀才是同福客棧里文化水平最高的，從小就是個天才，祖父是前朝知府，應該接受過很高的教育，用他自己話說：三歲識千字，五歲背唐詩，七歲熟讀四書五經，八歲精通詩詞歌賦，七俠鎮唯一的秀才。”
“并且，熟讀大明朝的法律，并能倒背如流，劇本里面有一集，他能跟一個從國外回來的騙子熟練的對話，說明他精通英文，奈何家道中落，15歲窮的連飯都吃不飽，25歲買了祖產給佟湘玉，并給其打工做賬房先生。”
“另外，呂秀才是一個沒有固定信仰的人，老子，孔子，孟子等等各種子的經典，他都能張口就來，他也算不上是一個死讀書的，很有才華，能說會道，用復雜的哲學問題把盜神姬無命給活生生的說死了，救了全店人的性命，之后被朝廷任命為關中大俠。”
說到這里，黃雷突然笑了。
“唯一一個不會武功的關中大俠，品行方面，他稱得上道德高尚，品德正直，先公后私，得到一筆大錢，首先想到的就是去幫助別人，賞銀全部用來修河堤，立牌坊。”
“總之，他……固執而又不失幽默，還非常愛幻想，寫過一本小說，自己在里面擔任男主角，神筆書生呂落第，女主角是郭芙蓉，這可能是他為數不多的幻想，他想成為絕世高手，與女友攜手共闖江湖。”
“因為屢次考試不中，而遭到大家的嘲笑，夢想是考上舉人，光宗耀祖，經常被店里的伙伴欺負，但很有阿q精神，能自我安慰，相信知識就是力量，從而鄙視文化水平低的人，比如李大嘴。”
“感情方面，他有個非常暴力的女朋友，兩人不算一見鐘情的浪漫愛情，而是日久生情，最開始的時候，兩人相互看不慣。秀才鄙視郭芙蓉的魯莽和潑辣，郭芙蓉同樣鄙視秀才的迂腐和窮酸。”
“但是，在不斷的爭吵打鬧中，兩人相互吸引，互相約定為良人，或許兩人也不知道具體愛上了對方的哪一點。”
“后面，郭芙蓉回家探親，沒有歸期，秀才遇到了才貌雙全，賢惠溫柔的祝無雙，作為一個舊社會主義思想的男人，他在無雙的追求下，半推半就的答應了。”
“這應該被理解，畢竟在古代，沒有現在的通訊發達，分開也許就是一輩子，所以秀才移情別戀也在情理之中。”
“不過，我覺得，呂秀才后面應該還會選擇郭芙蓉。”
黃雷叨叨叨叨的說了一大堆，最后這句，倒是引起了顧北的興趣。
“為什么？你拿到的劇本，應該還沒寫到兩個人重新走到了一塊兒。”
“他們兩個性格互補，情侶之間，如果彼此太相像的話，肯定走不長遠，另外，這是劇本，需要戲劇沖突，如果真的讓呂秀才和祝無雙在一起，就沒意思了。”
還真是大實話！
“一晚上能分析出這么多，也是當真難得。”
不愧是馬京武老師三番兩次推薦的人。
“馬京武老師應該說了，我要拍的是情景喜劇，這種類型的表演方式，在國內還是第一次，有可能最終遭受冷遇，而你要付出的是，放棄備考。”
《武林外傳》4月份開機，預計10月份殺青，在此期間，正好是黃雷高考的階段。
如果進組拍戲的話，他肯定沒時間復習文化課。
萬一要是……
“顧導演！我如果專業課考不上京影學院的話，我的第二志愿是清華！”
我去……
這牛掰吹的，顧北差一點兒就信了。
“行，就沖你這份自信，我用你了！”
其實剛剛黃雷分析呂輕侯這個人物的時候，顧北就已經做出了決定。
不為別的，一個這么聰明的演員，形象和氣質上盡管和呂秀才相去甚遠，但是，顧北倒是非常期待黃雷能塑造出一個不一樣的呂秀才。
再有就是，這人是個逗比，演喜劇一點兒負擔都沒有。
“謝謝導演，謝謝顧導演！”
黃雷終于徹底松弛了下來，對著顧北連連鞠躬。
“打住！再來一個，你就把我給送走了！”
顧北見黃雷鞠起躬來還沒完了，趕緊叫停。
“4月份開機，你……”
“我留在京城，今天下午就去租房子。”
“好！可以走了！”
呃……
黃雷沒動，疑惑的看著顧北：“我看剛剛出去的那幾位，您都給了人物小傳，我是不是……”
“對你沒用，只會誤導你，人物要靠你自己分析，馬老師說過的話，你給忘了？”
除了莫小貝之外，其余主演全部到位，剩下的角色，就看馮褲子和張麗能打著央視的招牌拉來多少大腕兒了。
中午吃完飯，顧北休息了一會兒，便出門離開了。
他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是少年宮。
莫小貝的演員還沒選定呢。
不過，這段時間馮褲子一直沒閑著，京城的各個少年宮，他都轉遍了，還去了幾所小學。
最后選定了幾個備選。
其中還有金鳴。
不過，顧北沒打算把金鳴列入備選名單，莫小貝是同福客棧的一個不穩定因素，這孩子從第一集開始就咋咋呼呼的，還帶著點兒討人嫌。
金鳴演不出來那種感覺。
呃……
之前顧北好像也認定了黃雷不適合呂輕侯這個角色。
好吧！
金鳴是個很有靈性的演員，但是，她演的盛明蘭（兒童版），以及婉君（兒童版），兩個角色過于出彩兒，且深入人心。
讓她轉遍表演風格，打破現有的形象，去實現表演上的突破。
完全沒有必要。
“您好，我是央視的職工，這是我的工作證，我們單位的同事跟這里的負責人聯系好了！”
顧北說著，遞上了工作證，然后看著門衛打電話。
“我們領導請您進去！”
顧北道聲謝，做完登記，這才走了進去。
按照門衛的指點找到了這所少年宮負責人的辦公室。
一番寒暄，隨后兩人便去了樓下的排練廳。
一幫孩子正在老師的帶領下排練節目，其中有個演猴子的正蹲在一個道具塊兒上，抓耳撓腮的，笑得格外開心。
“那就是關玲！”
“她多大了？”
“8歲！”
顧北隔著后門的玻璃窗戶，朝著里面看去。
這時候的賈圓圓還是非常可愛的，不像后來發胖，小小年紀，看著跟個中年婦女似的。
顧北來這里要見的正是上輩子曾在情景喜劇《我愛我家》里面，演了賈家第三代賈圓圓的關玲。
如果這部戲再晚幾年拿出來的話，顧北的第一人選肯定是大冪冪。
但是現在，大冪冪應該才三四歲，跟莫小貝的年齡對不上。
“排練什么時候能結束？”
“我現在就讓他們先停下來！”
負責人說著，直接走到前面，一把將門推開了。
之所以這么熱心，也是有原因的。
顧北此前拍《知否》，演盛明蘭（兒童版）的金鳴，就是他從少年宮選走的。
自打金鳴紅了之后，那所少年宮的招生率提高了將近三倍。
這種好事，同行們見了能不眼熱？
也就是說，關玲如果當真能被顧北選中的話，這所少年宮未來也能借助關玲的名氣，直接去打廣告招生了。
很快，關玲就被帶到了顧北面前。
別的小孩子，如果一下子見著陌生人，本能的反應就是害怕，可關玲不一樣，小姑娘的膽子非常大，居然還仰著頭打量起了顧北。
“哥哥！你怎么長這么高啊！？”
呵呵！
有點兒意思！
“吃得多。”
呃？
“吃得多，不是應該長胖嗎？”
“人和人不一樣，有的吃飯長高度，有的吃飯長寬度！”
顯然，顧北這句冷幽默，關玲理解不了。
“主任，不用看別的孩子，就她了！”
選小演員沒必要太苛刻，別的方面都能找補，就算形象不佳也沒關系，孩子嘛，看慣了都覺得順眼。
最最難得的是要膽子夠大。
金鳴就是這樣的，第一次拍戲，居然能在一眾老戲骨的注視下，直接完虐了搭戲的演員，從來都不知道什么叫怯場。
關玲的膽子也不小。
沖這個，選她演莫小貝就沒問題。
至少不用擔心，她會因為想家而哭鬧。
“好，好！”
主任高興了，仿佛已經看到了明年招生的時候，少年宮門庭若市的場面。
這可都是成績啊！
“您看，要是方便的話，借用一下您的地盤，我在這里等關玲的父母。”
“沒問題，當然沒問題！”
只要能用他們少年宮的學員，顧北的要求再怎么都要滿足。
“我這就讓人聯系關玲的父母。”
得趕緊把事情徹底定下來，夜長夢多，正式落聽之前，心里總歸還是不踏實。
很快，關玲的父母就到了，本來兩口子還以為關玲在少年宮出事了，沒想到，居然是……
“我們家玲玲真的能上電視？”
呃……
“能！”
“時不時拍了您的戲，玲玲就能和那個金鳴一樣，成大明星了！”
呵呵！
“這個我可不敢保證，要看觀眾能不能接受。”
即便是重生的，顧北也不敢說，他要捧的演員，一定能紅。
這里面的變數太多了，而且，重生也并不一定都是優勢。
有時候，因為先入為主，反而容易引起麻煩。
舉一個簡單的例子，《瘋狂的石頭》在前世火得一塌糊涂，還引得無數導演爭相模仿。
可如果把這部電影放到現在上映。
估計導演能被觀眾給打死。
拍的都是什么狗雞兒電影。
隨后，顧北又詳細的介紹了一下具體的情況，其中就包括，一旦開機，演員要長期在房山那邊駐扎。
聽到這話，關玲的父母也愣住了。
“顧導演，玲玲還得考試呢！”
“孩子太小，您看這樣行不行，我們每天自己接送，保證不會耽誤劇組的工作。”
顧北正要解釋，關玲卻搶著說話了。
“導演叔叔！”
你剛才還叫我哥來著。
“我要是去拍戲，是不是很長時間都不用上課了？”
你關心的就只有這個嗎？
“劇組會出面和學校協調。”
“那我愿意去！”
關玲說完，已經忍不住笑起來了。
別的咋樣都不管，只要能不上學就行。
接下來，根本用不著顧北，關玲一個人就把父母給說服了。
這小丫頭可以啊！
口才真不錯！
“兩位，具體的要求就是這樣，如果你們考慮好了，明天帶著孩子來央視簽合同。”
“可以，可以！”
關玲媽媽已經忍不住笑開了。
仿佛自己女兒已經成了萬眾矚目的大明星。
莫小貝就位！
同福客棧終于可以開門營業了。
只是……
剛從少年宮出來，顧北突然想到了一件事，又開始為難了。
臨出門的時候，張麗告訴顧北，顧北要面試的小演員所在的少年宮，學校，都已經通知到了。
可現在演員已經敲定了，接下來咋整？
還得挨個地方跑一圈。
辛苦一點兒倒是無所謂，可關鍵是，這份要面試的小演員名單里面，還有金鳴呢！
畢竟合作過一次，顧北還曾承諾過，金鳴如果想要在演藝圈發展的話，他一定會竭盡所能的提供幫助。
可現在才是顧北的第二部戲，就要拒絕金鳴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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