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份開機，一直到現在，將近一年的時間，終于到了殺青的這天。
顧北終于可以松口氣了。
最后一場，在政變中，被焚毀的顧氏祠堂重建，盛家人都來幫忙，熱熱鬧鬧的，典型的大團圓結局。
國內的觀眾看不了悲劇，不完美的都不行。
《紅樓夢》夠經典吧？
可是有多少觀眾在看完蘆雪庵吟詩作對之后，就不接著往下看的？
無非就是接受不了，白茫茫一片真干凈。
故事的最后，善有善報，惡有惡報，這屬于國人傳統的價值觀，盡管在現實世界當中很難實現。
準備工作差不多了，馮褲子還在帶著人檢查，演員們則在一旁對著臺詞。
“阮主任到了！”
張麗走過來，小聲說了一句。
顧北聞言，連忙起身，之前阮若霖倒是說過，殺青這天，她會過來祝賀，只是臨近年中，甭管是臺里，還是中心這邊的工作都非常繁忙，原以為來不了，沒成想還是到了。
“領導！”
“準備的怎么樣了？”
阮若霖說著，朝四下看了看，之前拍《紅樓夢》的時候，她也曾跟臺里的領導來過，記得當時，這里還是三小姐探春的綴錦樓，沒想到經過一番裝飾，竟然被《知否》劇組改成了祠堂的模樣，也不知道往后賈探春還敢不敢在這里住。
“差不多了，還剩最后一場戲，拍完就殺青了！”
顧北說著，臉上滿是輕松的笑容。
本來他以為第一次完成一部作品，會非常高興，可真到了這一天，他除了輕松，真沒有其他的感受。
將近一年的時間，顧北沒有一天不是在重重壓力下度過的。
資金，置景，演員，方方面面的問題，始終沒斷過。
再加上臺里唱衰的聲音不斷，連自家人都不看好他們，能走到今天實屬不易。
也就是前35集播出之后，《知否》劇組的日子好過了一點兒，至少臺里反對的聲音少了點兒。
觀眾們喜歡，這是顧北最大的依仗。
看著顧北的模樣，阮若霖也笑了：“行，你算是熬出來了！”
說完便走了進去，先去跟演盛老太太的李然然老師打了個招呼。
整部戲里，要讓顧北這個導演評選出一個最佳演員的話，絕對非李然然老師莫屬。
她將一位出身豪門的千金小姐，喪夫喪子之后，扶持庶子成才的大家主母，演得真可謂入木三分。
往往只是坐在那里，什么都不說，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，卻也能將周身的氣勢展現出來。
相較而言，原版電視劇里面的盛老太太給人的感覺還是太過慈祥和善了。
“顧導！”
顧北回頭，見來的是陳虹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沒事。”
陳虹欲言又止的，最后還是看著顧北開口說道。
“就是想……向您表示一下感謝，謝謝您。”
謝？
顧北道：“沒必要說謝，真要謝的話，也是謝你自己，我只是給了你一個機會，最后把握住這個機會的人是你。”
陳虹聞言，臉上帶著淺淺的笑：“不管怎么樣，我都要謝謝您給我這個機會，也要謝謝您在這段時間里給我的幫助，我永遠都不會忘。”
聽這話的意思，這就要告別了。
“今天就準備走了？”
陳虹一愣，隨即點點頭：“之前一直在談的那部電影，下個星期開機，我想進組之前回趟家。”
這件事，顧北也知道，換做別的導演會很反感這種事，正在拍得戲還沒殺青呢，演員就開始惦記上新戲了，難免會注意力不集中。
顧北可不管這些，只要不影響拍攝，演員的私事，他從來不過問。
之前《知否》播了35集，劇中的演員們也隨著電視劇的爆火，原本默默無聞的，現在都成了大明星，本來就有一定知名度的也更勝從前。
陳虹也同樣如此，聯系上她的還不止一部戲，最后反復比較，還詢問了顧北的意見，才選中了一部《都市刑警》的電影。
顧北對這部戲沒什么印象，只是覺得這類都市刑偵題材的很適合陳虹。
“行，幾點走？用不用劇組派車送你去車站？”
“不用了，大家都這么辛苦，不麻煩了，小情會送我過去！”
許情？
顧北知道陳虹和許情的關系好。
“好，那就……有機會再見！”
陳虹隨后還要參加春節晚會的演出，到時候還要跟劇組請假來京城。
只不過等陳虹再來京城的時候，顧北可能正忙著做《知否》的后期，也只能有機會再見了。
“顧導，可以開始了！”
馮褲子這個時候走了過來，陳虹見狀也轉身離開了。
“知道了！”
顧北說著，正要跟馮褲子過去，想了想又去找了任大會。
“任主任，劇組賬上現在還有錢嗎？”
任大會正忙著帶人收拾東西，今天殺青之后，就要把場地騰出來，聞言道：“還有點兒，怎么了？”
“我想著今天就要殺青了，咱們也沒安排散伙飯，可總不能一點兒都不準備，賬上的錢要是還富余的話，買點兒東西，有些演員今天就走了，多多少少帶點兒，也是咱們的心意。”
要是別的事，任大會肯定不同意。
最近這段時間，任大會將錢卡得格外緊，一分錢都不肯多花，就連燈光組要買燈泡，他都得跟著一起去。
可是聽顧北這么說，任大會也松了口：“行，現在劇組賬上還有點兒錢，那就……買點兒蘋果，你看怎么樣？”
呃……
“一人再發罐麥乳精吧！”
任大會聞言，面露難色，現在還在劇組的工作人員加上演員，有一百多號，一人一罐麥乳精，要不少錢呢。
“行！”
最后，任大會還是咬牙答應了。
幸虧今年下半年，京城已經陸陸續續的取消了一部分副食品的票證制度，否則的話，單單是副食品票就沒地方弄。
“另外……”
“還有啊？”
任大會一聽就急了，一百多罐麥乳精，他都不知道怎么跟上面解釋，顧北還要再加？
要是這樣的話，還不如安排散伙飯呢！
“您放心，最后這樣東西算我的，劇組先墊上，回頭我把錢給您。”
聽到是顧北自己花錢，任大會這才松了口氣。
他知道顧北有錢，雖然不知道錢是怎么來的，可肯定沒違法。
“一人買盒大八件兒。”
好家伙的！
“小顧，你可想好了，一人一盒大八件兒，比麥乳精都貴。”
“沒事兒，今個殺青，辛苦了這么長時間，工作能一直這么順利，都是大家伙的功勞，最后一天了，讓大家都高興高興。”
“得嘞！”
顧北都這么說了，任大會也就沒再勸。
“我替大家伙謝謝顧導了！”
顧北也笑了：“您別這么稱呼，我可當不起。”
“我這就讓人去買。”
任大會說完就去安排了。
反正不用劇組掏錢就行，至于每人一罐麥乳精，老任同志想想還是覺得心疼。
最后一場戲，拍攝的過程并不算順利。
大概因為馬上就要殺青了，演員的注意力有些不集中，就連《知否》開機之后，一直保持著一條過的王慶祥老師都在說對白的時候犯了錯。
“對不起，對不起，我的問題！”
王慶祥連忙起身，對著周圍的演員和工作人員鞠躬致歉。
要不然，人家怎么能始終在影視圈占據著一席之地呢。
雖然從沒大紅大紫過，但是，從來都不缺少演戲的機會。
原因就在于，這份對待表演認真、嚴謹的態度。
“再來一遍！”
顧北也沒說什么，讓各部門自行檢查，馮褲子跟著制片組的人出去采購了。
這次就順當多了，祠堂里的戲拍完，機位又轉移到了外面。
最后拍了一個盛明蘭和顧廷燁的背影，鏡頭拉高。
升降機是甭想了，用的還是當初拍《西游記》的時候，想出來的土辦法，把椅子綁在大竹竿上，做一個杠桿兒，可憐的顧常偉同志坐在上面，嚇得兩腿亂抖。
好在沒出危險，順利將最后一個鏡頭也拿下了。
“好！過了！”
顧北說著站起身來，一時間片場都安靜了下來，所有人都在看著顧北，就連阮若霖都不例外。
咳咳！
清了清嗓子。
顧北都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有這么一天，當初看過楊婕導演宣布《西游記》殺青時的模樣，可他學不來。
“我宣布，《知否》……殺青！”
沒有歡呼雀躍，所有人還保持著剛才的安靜，足足過了五秒鐘，還被綁在椅子上的顧常偉打破了沉默。
“倒是幫我解開啊！”
呃……
氣氛都被這廝給破壞了。
有兩個人趕緊上前，先把顧常偉給放了，隨后，工作人員和演員們紛紛互相握手寒暄，《知否》殺青，劇組也就解散了，工作人員大部分都是央視的職工，往后還會在一起工作，可演員們，以后有的人恐怕很難再見著了。
“大家安靜一下，大家安靜一下，請阮主任給大家說兩句！”
任大會拍著巴掌，很快原本喧囂的現場再度安靜了下來。
阮若霖被請到臺階上。
“我也沒什么準備，就簡單說兩句吧！”
標準的領導式開場白！
嘴上說著沒什么準備，可往往隨后都是長篇大論，沒完沒了的那種。
不過，很顯然，阮若霖是個例外，這老太太的行事作風，一貫干凈利落，雷厲風行。
“首先，要向大家表示祝賀，祝賀大家完成了電視劇《知否》的拍攝工作，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了，之前播出的前35集，非常受觀眾們的歡迎，對大家已經取得的成績，臺領導也十分認可，并對大家提出了表揚，我也希望接下來的后45集能延續之前的優異成績，并且再創輝煌。”
“好……”
有人叫好，隨后現場掌聲一片。
阮若霖接著又說了幾句，無非就是鼓勵的話，隨后便看向了顧北。
“小顧，你別在旁邊看熱鬧，過來，也給大家說兩句！”
我？
顧北一愣，沒人通知他還有這個環節啊！
“顧導！說兩句！”
“對啊！顧導，上吧！”
眾人也紛紛起哄，顧北見狀，也只能上去了。
“我……先向大家道個歉吧！”
道歉？
一旁的阮若霖，還有劇組眾人都愣住了。
“我知道我這人脾氣不好，平時在工作的時候，沒少發火，有的時候，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，說了不少傷人的話，在這里向大家伙說聲對不起。”
還是那句話，跟什么人學什么藝。
顧北平時私下里其實非常好說話，也喜歡跟大家伙說說笑笑的。
但是，只要到了片場，立刻跟換了個人一樣，周身十米之內都是低氣壓。
整個劇組，除了像李然然老師，王慶祥老師這樣根本不需要他操心的演員之外，幾乎沒有沒被他罵過的。
不過，顧北發火，向來對事不對人，還都是工作上的事，此刻，還跟大家道了歉，就算有人心里記恨著顧北，這下心里的火氣也都煙消云散了。
“另外，我也要說感謝的話，謝謝大家這將近一年來的辛苦付出，沒有大家的努力，就沒有《知否》這部戲，在此對大家表示感謝，另外……”
顧北正說著，馮褲子帶人進來。
“都過來搬東西啊！”
我泥馬！
老子話還沒說完呢，你個貨到什么亂啊！
算了，殺青大喜的日子，就不跟他一般見識了。
“劇組給大家準備了點兒東西，不多，千萬別嫌棄！”
氣氛都被破壞了，顧北也就沒再說下去。
這個時候，任大會又接了一句：“蘋果每人三斤，麥乳精每人一罐，這是劇組發給大家的，另外那盒大八件兒是顧導給大家的禮物。”
眾人聞言，頓時一陣歡呼。
顧北看著任大會，這是為了給他拉人情，還是擔心他說了不算，事后不肯掏錢啊？
就在這個時候，馮褲子走到了顧北旁邊，對他耳語了幾句。
顧北聞言，臉色頓時變了，急匆匆的跑了出去。
等到大家分完東西，準備離開的時候……
“小顧人呢？”
阮若霖第一個發現，顧北不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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