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若霖沒想到，顧北這臭小子居然拿王福林對付洪敏生的話來對付她。
可問題是，當初王福林為《紅樓夢》定下的選角方向，放出來之后，為他招來了多大的非議。
不光臺里人不贊成，社會各界也紛紛表示不看好，單單是在報紙上的論戰就進行了十幾個回合。
到最后連廣電的人都來問，原本支持王福林的王峰、洪敏生、戴林峰等人一個個的都動搖了。
還是王福林一意堅持，臺里沒辦法，實在找不出來比他更合適的導演，這才勉強通過了。
好在最終《紅樓夢》播出之后爆火，劇中的演員們也一個個的成了全民偶像，這件事才算是畫上了一個句號。
現在顧北居然也要走這條路，阮若霖的心里能踏實？
“小顧，當初《紅樓夢》劇組籌備初期的時候，王導承受了多大的壓力，你不會不知道吧？”
顧北笑著點點頭：“當然知道。”
“知道你還這么干？《知否》這部劇可是中心明年的重點項目，萬一要是砸了鍋，想過你會怎么樣嗎？”
顧北當然是想過的，從開始抄《知否》這部劇的時候，他就已經想過了。
雖然前世《知否》的確火出了圈兒，但那畢竟是在新世紀的第二個十年，而眼下是80年代末，觀眾的欣賞水平、口味都和未來大不相同。
同樣的一部電視劇，未來能火，現在卻未必。
尤其是《知否》的題材獨特，觀眾能否接受，一切都是個未知數。
真要是砸了，到時候顧北的職業生涯怕是得提前畫上句號了。
“領導，您說的，我都已經想過了。”
“想過了？”
阮若霖這下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，之前顧北說已經選定了周利敬來演男一號顧廷燁，她還覺得挺靠譜的，可現在卻又……
“領導，《知否》不是《紅樓夢》，就算是有非議，最多也就是在臺里，外面……估計沒多少人會關注。”
呃……
顧北這話說得阮若霖一愣，隨即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。
的確，《知否》怎么能跟《紅樓夢》相提并論。
當初《紅樓夢》從籌備之初，就備受社會各界的關注，一舉一動都牽動著無數人的心。
可《知否》呢？
一個胡編亂造的故事而已，誰知道究竟是什么玩意兒。
自然也不會有人對這部戲上心。
即便找罵，那也是等電視劇播出以后的事，現階段沒有人會在意一部由新人編劇撰寫，新人導演和新人演員搭伙拍攝的電視劇。
也就是說，將來就算是有人要站出來承擔責任，也只會是顧北一個人，跟臺里的領導沒什么關系。
最多也就是所托非人而已。
“小顧，你這是打算拿一輩子去賭啊？”
顧北笑道：“沒那么夸張，要是讓我說的話，應該算是一次全新的嘗試。”
新的嘗試？
這種說法，阮若霖聽著倒是挺新鮮的，不過仔細想想倒也沒錯。
現在國內的電視劇雖然已經發展了將近十年，但進步并不大，題材方面更是單調的很，要么就是神話劇，像《西游記》、《聊齋》、《濟公傳》，要么就是年代劇《四世同堂》、《雪城》，要么就是革.命題材的，像《夜幕下的哈爾濱》這一類。
京臺去年播出的《便衣警察》為什么一炮而紅，引發轟動？
主要就是因為，這部劇是中國電視劇史上的第一部刑偵題材，觀眾覺得新鮮，自然愿意追捧。
《知否》算哪一類？
古裝題材，但內核確實一部講述古代官宦門庭家長里短，其中還穿插著小兒女情情愛愛，以及朝堂爭鋒的大雜燴。
確實有點兒像《紅樓夢》，但實則比《紅樓夢》更加豐富。
或者說是，比央視剛拍完的《紅樓夢》內容豐富。
見顧北的決心這么大，阮若霖還能說什么？
她作為領導，也只能站在顧北的身后，給予他最大的支持。
“我雖然不贊同，但是保留意見，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，真要是砸了鍋，你肯定倒霉，我也必定不好過。”
臺黨.委會讓阮若霖接替黃和平挑起中心這副擔子，就是指望她能改變中心的現狀，盡快做出成績。
可要是第一炮都沒打響，結局也是注定的。
到時候能靠邊站就不錯了。
“行了，不說這個，等你把演員挑好了，再來跟我匯報，還有一件事，制片主任，你有沒有什么想法？”
我去……
顧北聞言，這次是真被嚇著了。
開什么玩笑啊？
什么時候，制片主任的安排能輪得到他來發表意見了？
要知道此前《西游記》和《紅樓夢》兩部大戲的制片主任，都是臺里領導直接安排的。
現在，聽阮若霖的語氣，難道是要讓他挑能合拍的人來搭檔？
“領導，制片主任還是您來安排吧，我都行，甭管跟誰搭班子，我都保證能配合好。”
顧北可不是個不識好歹的，制片主任這么關鍵的位置，他哪敢多嘴，關鍵是，人家手里攥著劇組的財政大權呢，可不單單是個大管家的角色。
說起來，國內關于制片主任的定位，一直都很模糊，國外的話，尤其是好萊塢，一貫奉行的是制片人制度，劇組的核心權力，始終都攥在制片主任的手里。
可國內就不一樣了，制片主任扮演的角色更像是一個管理后勤和財務的大管家，算是導演的輔助。
聽顧北這么說，阮若霖也就沒在意，點點頭接著說道：“行吧，我去幫你物色一個合格的大管家。”
說完，阮若霖沉默了一會兒，顧北見狀，知道老太太后面還有話要說，便安安靜靜的坐等。
“小顧！”
果然來了。
“還有件事，我想問問你的意見，當然了，如果你覺得沒有更多的精力，我去和洪副臺長說。”
跟洪副臺長有關？
顧北一下子就明白阮若霖要說什么事了。
“春節聯歡晚會？”
阮若霖微微一怔，便笑了起來，這小子，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他，稍微一點就透，精明的就差那一身毛了。
她剛提到洪敏生，顧北立刻就能猜到是春節聯歡晚會。
“沒錯，就是關于春節聯歡晚會的，之前洪副臺長已經跟我提過兩次了，但當時你在改寫劇本，我就沒和你說，現在……”
“領導，《知否》這部戲，臺里可是要求明年年初開機，年底播出，我現在確實沒有更多的精力去管別的事了。”
如果顧北的職位是他原先所計劃的副導演，阮若霖提出來，還有洪敏生在，他就算是想拒絕，也不好意思開口。
可他現在是導演，劇組的前期籌備工作，都得他來負責，哪還有時間去理會別的事。
再說了，當初把他從春晚籌備組踢出來的時候，可是挺干脆的。
自打黃一賀不再擔任春節晚會的導演，顧北這個副組長就成了個多余的，后面連著多屆春晚，都只是掛了一個顧問的名頭。
當然了，當時顧北在《西游記》劇組確實太忙，根本顧不上其他的。
可去年的春節晚會呢？
當時顧北可閑了挺長時間，臺里也沒安排他過去幫忙。
這次又是怎么了？
今年的春晚導演是誰來著？
趙鞍和張小海。
算起來都是新人導演，可怎么沒人去考究他們的資歷和經驗？
張小海雖然比顧北大兩歲，可卻是83年畢業的，比顧北進入央視還晚兩年呢。
他的資歷和經驗，難道當真比顧北還足？
至于趙鞍……
84年調入央視，此前一直在地方臺工作，說起來資歷更淺。
而且，關于這一位，顧北那是有多遠就躲多遠，根本就不想挨邊。
只因記憶當中，趙鞍未來會成為歷屆春晚導演當中，第一個因為受賄入獄的。
誰知道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伸手的，顧北往他身邊湊，萬一要是不明不白被牽連了怎么辦？
“所以，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沒空！”
這倆字，顧北說得格外干脆，一點兒都不帶猶豫的。
阮若霖聞言，都忍不住笑了，她當然不知道未來發生的事，只當顧北是在賭氣呢。
不過這也并不奇怪，任誰立下了汗馬功勞之后，被人一腳踢開，心里能沒點兒想法啊！
毫不夸張的說，前兩屆春晚之所以能成功，顧北在其中是起了很大作用的。
當1985年春晚慘遭失敗，招來無數人唾罵的時候，又是顧北挺身而出，在1986年春晚的舞臺上，為央視挽回了口碑。
結果，顧北得著什么了？
領導的口頭表揚，幾十塊錢的獎勵，然后……
沒別的了！
“行吧，你不愿意，我去和洪副臺長說一下，不過，你小子可得給我記住了，剛才那倆字，出了這個門，對誰都不能說。”
領導交代辦事，下屬一句“沒空”就給打發了？
這像話嗎？
傳到洪敏生的耳朵里，還指不定被氣成什么樣呢。
“知道，知道，我又不是個沒腦子的。”
顧北笑著。
“領導，中戲那邊您看……”
“我來聯系！”
“得嘞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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