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若霖又說了一遍，顧北才知道自己的耳朵沒毛病。
老太太說的就是讓他做導演。
“您沒開玩笑？我……沒干過啊！”
阮若霖道：“你只是沒掛過導演的名，可導演的工作，你確定沒干過？”
啥意思？
“是楊導向我推薦的你，還不明白嗎？”
呵呵！
能不明白嗎？
顧北當初在《西游記》劇組的時候，做過的可不僅僅是美工、現場統籌、導演助理，幾乎所有技術性工種，他都學過，也都親自上手操作過。
攝像、錄音、燈光，甚至包括化妝。
有的時候拍群戲，需要的演員多，顧北還幫著給群演化妝。
導演的活，顧北也干過，楊婕導演年歲大了，有的時候身體犯毛病，尤其是在拍攝后期，經常生病。
可拍攝進度不能拖，誰也不知道今天收工之后，等到明天，臺里會不會突然下令，讓劇組停拍。
所以，越來后期，狀態越是搶，一直都是搶著拍。
導演不在，就得有人頂上去。
《三調芭蕉扇》這一集，顧北作為導演，拍了一大半。
如果真的讓他做導演的話，倒也不是不行。
可問題是，顧北真不愿意啊！
他確實希望能在影視圈一直混下去，但理想的崗位是管理，而不是那個拿導筒的人。
“小顧，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，能找的導演，我都找過了，要么是對這個題材不感興趣，要么就是有別的工作，要么就是……”
話沒說完，不過顯然阮若霖也知道，為什么大家都在拒絕。
“如果一直沒有導演愿意接手的話，這個項目就只能暫停了！”
我屮艸芔茻……
顧北很想罵街，對某些人的腦回路，他實在是理解不了。
中心現在的產量啥樣，誰心里沒數啊？
好些導演根本就沒活干，現在有機會了，一個個的卻因為狗屁倒灶的理由，拒絕接手。
顧北甚至懷疑，是不是因為他是重生的，所以老天爺特意將主角系統加載給了他。
一個沒有過太多經驗的新人，阮若霖難道真的放心？
“行，我干了！”
顧北一咬牙，下了決心。
不就是當導演嘛！
《知否》這部電視劇，顧北上輩子刷了十幾遍，一個個鏡頭，一幅幅畫面，他都記得很清楚，就算是沒有突破，可還原出來，對他還算難題嗎？
“領導，不過……我也有條件！”
“說！”
顧北在心里盤算了一下，事發突然，他也沒想好呢。
“我先不提，您先說說，中心能給我多大的支持！”
阮若霖反問了一句：“你希望得到多大的支持？”
嘿！
咱們別玩你問我也問的游戲好不好。
“最起碼……多給幾臺攝像機啊！”
千萬別讓我玩單機。
顧北的要求真不高，刷單機多遭罪，他又不是沒體驗過。
《西游記》拍攝前期，劇組就那么一部300p的機器，一場戲多角度取鏡的時候，只能反復的拍。
而且，就一臺攝像機，還是最老式的，機器一犯毛病，整個劇組都得停擺。
顧北是真給嚇怕了啊！
印象最深刻的，就是86年，當時劇組在浙江的清風洞拍《誤入小雷音》里黃眉妖洞的戲。
早先因為時間倉促，取鏡的時候，顧北他們就沒去，只是聽別人介紹說，清風洞是個石頭洞，里面有上坡也有下坡，高高低低，層次很多。
夏天非常涼快，冬天非常暖和，里面空間特別的大。
楊婕導演認為可用，便定下來當做黃眉妖怪的洞府，還特意交代顧北，在制定拍攝計劃的時候，安排在夏天。
于是，等到86年的8月份，《西游記》劇組便過去了，當地平均氣溫直接達到了40度以上。
抵達的第二天，楊婕導演便帶著顧北等主創人員先到洞里采景，清風洞在半山腰，要爬一段山路。
路不算長，山也不是很高，但因為天太熱，路顯得格外的難行。
到了洞口，真如楊婕導演的朋友所言，有大股冷風往外吹，往洞口一站，風一下子就帶走了渾身的燥熱，給人的感覺痛快淋漓。
可往洞里走，很快就感覺不對勁兒了，幸虧有當地的同志跟著一起來的，進洞之前就提醒大家要穿著棉大衣。
當時，顧北還覺得奇怪，40度的高溫天氣穿棉大衣，怕悶不死咋滴？
真走進去，顧北才知道里面的厲害，走了沒幾步，就覺得冷風刺骨，寒氣逼人，大家伙趕緊把大衣穿上裹緊。
這哪里是清風洞，應該叫冷風洞才對。
洞里的確面積挺大，但是極不好走，都是巨大的山石，石頭上面被鑿出了臺階，不是上坎就是下坡，路還很險，陡峭難行。
當時用了一天的時間，才找到了合適的拍攝場地，只是選中的拍攝點，都在洞的深處，路難走，得爬上爬下走一陣子，好在它里面有風，空氣很新鮮，不缺氧，呼吸也沒有問題。
做好準備，劇組便正式進洞拍攝。
可到了開機的時候，問題就出來了，洞里洞外的氣溫相差二十多度，甚至是30度，而且還特別潮濕。
所有人都準備好了，攝像機就是不工作，劇組的技術員還以為壞了，趕緊去修。
但是，費了半天勁，怎么都修不好，也找不出毛病。
最后還是技術員提議，先抬到洞口去修，里面冷得受不了。
那臺老古董因為是分體的，非常笨重，在洞里這樣崎嶇的路，兩個人抬著都要十分小心，一腳沒踩穩，人摔了，機器壞了，可就徹底麻麻蜜了。
讓所有人都意外的是，一到洞外熱的地方，攝像機就好了，什么事也沒有，于是大家趕緊又抬回洞里去拍攝。
但拍了不到兩個鏡頭，攝像機就又罷工了！
技術員也犯了嘀咕，懷疑是因為洞內洞外溫差的關系造成的。
于是又把錄像機搬出來，拆開一看，里面都有水珠了。
溫差只是一個方面，最關鍵的還是機器太老，不抗造。
顧北現在還記得，那天大家伙搬出來搬進去，人累得要命，還拍不了幾個鏡頭。
最后，楊婕導演直接急了，回到招待所，就打電話給臺里，要求換個錄像機，但家里的回答還是一成不變：沒有可換的，就這么一臺，行不行就是它了。
沒辦法，技術員忙了一個晚上，對這臺機器又是吹，又是捂，又是烤，好歹算是把機器給鼓搗好了。
轉天再去片場的時候，還帶了個被子，先讓攝像機在洞外適應著，等洞里一切準備工作做好，再給抬進去。
進去的時候，機器跟個孩子一樣裹著被子，一進去就趕緊拍，等它還沒有來得及覺得冷，就已經拍完一些鏡頭了。
只可惜，這個辦法一開始還奏效，還真拍下了幾個鏡頭，正當大家慶幸時，它好像明白自己上了當，于是又罷工了。
就這樣，拍拍停停，進進出出，進度大受影響。
但是再怎么著急也沒用，看著技術員滿頭大汗，辛辛苦苦的把機器搬出搬進，誰也不忍心再說什么。
后來，這部機器似乎是被進進出出的折騰煩了，發起了脾氣，只要開了我就不給你停，一停就不給你開！
誰也沒招了，只能湊合。
可拍到最后，還剩下一場十八星宿救孫猴子的戲，人多，人物造型又格外的麻煩，像原先那樣一個鏡頭一個鏡頭的哄著拍肯定不成。
還是王翀秋老師提了個方案，他建議把幾場戲的定位和鏡頭都事先排好，燈光的也提前找準，各工種都準備齊了，最后再開機拍攝。
攝像機不停，一連氣演下來。
這個方案雖然聽著確實可行，但是難度相當大。
各工種的配合絲毫都不能錯，尤其是燈光，沒有大范圍照明的燈，用的都是大小不同的照明燈，每一次變換機位，就得挪動好幾個燈位。
而且，人人都要準確無誤，攝像機一動，后面的錄像機得跟著跑，監視器也要動，在洞里拍攝，絕對是一個對體力的挑戰。
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下，大家走馬燈似的拍完了十八星宿救猴子的好幾組戲。
等回到招待所，一個個累得跟死狗似的。
臺里一直埋怨《西游記》劇組的拍攝進度緩慢，就這破條件，想快能快得起來嗎？
后來之所以能在一年多，不到兩年的時間里，拍完后面的二十多集，除了資金相對寬裕之外，最關鍵的還是劇組多了兩部機器。
顧北也一直覺得，相較于后來給劇組投資的200萬，他能從洪敏生手里，硬生生的摳出來兩部機器，才是他對《西游記》做出的最大貢獻。
同樣的經歷，打死顧北，他都不想再來一次了，不但不能刷單機，還得要中心最好的機器來拍攝。
聽顧北講述完，當初在清風洞的經歷，阮若霖也不禁感到汗顏。
她知道《西游記》劇組在拍攝過程當中的條件非常艱苦，可是，實在是沒想到能艱難到這個程度。
楊婕導演幾次三番的給臺里打報告，要求增加攝像機的事，阮若霖也聽說過。
只是當時臺里確實困難，勻不出多余的機器，她還覺得楊婕有點兒矯情。
現在才知道，居然困難成那樣了。
顧北拿著曾經的經歷跟阮若霖要條件，老太太能說什么？
盡量滿足唄。
“你想要幾部機器？”
顧北在心里盤算了一番，也估量了一下中心的家底，現如今臺里的大部分家底都在中心這邊，可即便如此，依然很薄。
嘗試著比劃了一個六。
果然，阮若霖的眉毛一下子就豎起來了。
“我都給你行不行？想什么呢，六部攝像機，《紅樓夢》拍到最后，為了追進度才增加到四部。”
“那就四部！”
顧北順口搭音，差點兒沒把阮老太給噎死。
“你這是漫天要價啊？”
“領導，剛才可是您讓我提的，這樣吧，要不您也給我四年的時間，我慢慢來。”
“放屁！”
阮老太被顧北氣得直接爆了粗口。
四年？
臺里明年就要中心出成績，四年的時間，黃花菜都涼了。
關鍵是，阮若霖再有幾年就退休了，讓顧北花四年的時間拍一部電視劇，作為她的退休禮物啊！？
“領導已經要求了，年初開機，年底播出，時間上不容商量。”
顧北聞言，兩手一攤：“那我就沒辦法了，您要是也拿一部機器糊弄我，刀架在我脖子上，完不成就是完不成。”
四年只是口嗨，顧北可沒打算在一部作品上，浪費太多的時間。
“四部？”
阮若霖也知道，要是不滿足這小子的要求，今天這事就沒法往下聊了。
“最少四部，后期要是搶進度的話，中心還得加大力度支持。”
阮若霖想了半晌，最后一咬牙：“行，我答應你，還有沒有別的！”
別的？
這還用問嗎？
“資金啊！中心能給多少？”
聽到顧北提起資金，阮若霖也犯了難，臺里現在就剩下那么幾個大子兒，都是為了春節晚會預留的，誰也不能動。
明年的財政撥款能給多少，現在誰都說不準，臺里再分到中心，更沒法定下來。
“前期給你100萬，你先把活干起來，后面的……我盡量爭取！”
只要劇組開機，大筆的資金砸下去，到時候沒錢了，臺里難道還能干看著不成？
顧北又在心里估算了一下，好在有《紅樓夢》的遺澤，不然的話，100萬砸下去，連一點兒水花都濺不起來。
“行，就按您說的辦。”
“還有嗎？”
“我要人，《紅樓夢》劇組的化妝團隊，服裝團隊，我都要。”
“都給你！”
人自然不是問題，大部分都閑著呢，他們不同于那些導演，臺里把工作派下來，容不得拒絕。
“這下沒有了吧？”
顧北見阮老太的語氣不善，沒敢再得寸進尺。
“沒了，沒了。”
“劇組什么時候開始工作？”
顧北起身笑道：“還等什么時候，今天就開始了啊！”
說完，轉身就走，剛到門口又被阮若霖給叫住了。
“小顧，這個項目我可交給你了，明年咱們中心能不能拿到更多的自主權，就看這部電視劇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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