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還沒亮，九公主便又被慶歷帝帶著上朝來了。
如今宸妃有孕，不能抱著九公主，這抱孩子的活兒便交給了奶嬤嬤和李有福。
奶嬤嬤是不能上朝的，便在門口把九公主交給李有福。
李有福要等到王有才扯著尖利的嗓子喊完：“有事起奏，無事退朝——”
然后才把九公主悄悄送到紗幔后面，把九公主放在宸妃娘娘身邊，讓公主靠著娘娘躺好，自己再悄悄退下。
齊桓修每每都是要等到宸妃給信號，暗示九公主已經躺好了，才開始正式上朝。
也因此，朝堂內不滿宸妃的聲音越來越大，彈劾的折子越來越多。
齊桓修把彈劾的折子都壓了下去。
畢竟宸妃只是坐在紗幔后面，從來沒有對朝政有過干預。
而那些當眾彈劾宸妃的人，則被九公主吃瓜吃了個底掉。
比如五日前的郎中令。
“陛下不應沉溺女色，此等妖妃就應該讓其去皇家寺院靜修！”
【切！郎中令大人怎么不把新納的那兩對姐妹花送去靜修啊？哦對了，郎中令喜歡一夜戰七人，當然不能把幾個小美人送走咯！不光不能送走，每個月還要納新人呢！】
【話說北秦納妾不違法，可每個月都買新人賣舊人，這小妾里居然還有八九歲的孩童！孌童可是大罪！郎中令怕是跟城里的拐子們也都不清不楚吧？】
齊桓修目露殺意，只用了兩日時間，在查郎中令小妾的同時，翻出京城最大的拐賣兒童案，一舉滅了賊窩。
再比如今天的少詹事。
“宸妃娘娘坐在朝堂上，實乃牝雞司晨，擾亂朝綱！”
【那你家母老虎每天先把你的折子讀一遍，還要評頭品足一番，她不讓你寫的你就得劃掉，她讓你參的你不愿意也得補充，這算不算牝雞司晨、擾亂朝綱啊？】
齊桓修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：“宸妃上朝，是朕的意思。自宸妃伴駕以來，風調雨順，國泰民安，土地增產，戰事也一帆風順。
朕覺得宸妃便是北秦的祥瑞！讓宸妃上朝，實乃要福澤我北秦！
宸妃始終恪守本分，從未弄權干政，你們一個兩個蹦出來，是什么意思？是覺得朕荒淫昏聵，你們是覺得朕為君不仁，昏庸無道嗎？”
眾人立即閉嘴，誰都不敢多言。
畢竟齊桓修在位這些年，可是比北秦歷屆的帝王功勛都高，單是把東夷國變成東夷城，就足以被載入史冊。
可大家伙兒的心里也都咯噔一下。
宸妃是祥瑞？
宸妃來福澤北秦？
那皇后呢？
皇后雖然是和親公主，但誕育了嫡子嫡女。而且皇后向來寬和仁厚，無論是在后宮、朝堂、還是民間，都名聲很好。
慶歷帝這是什么意思？
再聯想到那個“位同副后”的皇貴妃之位，還有宸妃如今肚子里揣著的龍胎……
齊桓修冷冷地掃視堂下所有人：“你們每天不顧百姓是否吃飽穿暖，不顧邊境是否有敵軍來犯，滿眼只盯著朕的后宮，那今日朕倒要問上一問，有哪一個貪官污吏是宸妃開口舉薦的？又有哪一個好官是宸妃進諫讒言誅殺的？宸妃只是聽命于朕，每日陪朕上朝，她何錯之有？”
天子之怒，雷霆萬鈞。
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。
齊桓修冷冷掃視他們，便站起身來宣布散朝。
平日里即使散朝之后，也會有幾個大臣去御書房堵著齊桓修再說點公事兒。
但今天，沒人敢跟著一起。
除了……
御史中丞宋浩然。
此人是齊桓修的親信，為人剛正不阿，遇事卻也最難纏。
齊桓修一見宋浩然跟上來，臉立馬就黑了，抬手就要把人趕出去。
小奶團子卻忽然咬住了小胖手。
【壞了！沈家惹禍了！母妃這回可有大麻煩了！】
齊桓修硬生生把手收回來，對王有才說：“朕和宋愛卿有事商議，旁人不得打擾。”
宋浩然跟著齊桓修進了御書房，待王有才把門關上，才從袖袋里掏出一本折子。
“陛下，十日前，微臣接到舉報信，說天水城中有一戶沈姓人家，其父強搶民女，其子在賭坊借了大筆銀子，欠錢不還。官府上前抓人，其母抓傷了兩名府衙，還大鬧著說這是國丈和國舅爺。天水城的縣衙不敢造次，便先將人堵了嘴關起來。如今人已經在大理寺獄，微臣派了專人把守，閑雜人等不得靠近。”
后宮之中唯一一個姓沈的嬪妃就是宸妃，大理寺里關著的是誰的家人不言而喻。
坐在一旁的宸妃有些不知所措。
她還不記事就被賣進宮里，十幾年里從沒有所謂“家人”跟她聯系，如今忽然冒出一家子姓沈的人家，宸妃不知該如何應對。
齊桓修對宸妃的身世當然也有過了解。
當年沈月兒被賣進宮時，只留下一個姓氏，連名字都沒有。
后來沈月兒被分配給潤玉閣伺候安貴嬪，賜的名字是彩月。
沈月兒這個名字，是安貴嬪當年抬舉她的時候，才給恢復的。
北秦后宮的下人們，除了小選進宮的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被窮人家賣進宮的孩子，尤其是太監。
但即便是太監，宮外的家人們也會時常送信，逢年過節探望一二。
可沈月兒的娘家，自從賣了她之后，便舉家搬離京城，轉而去了三百里外的天水城，顯然是再也不想跟這個女兒有任何牽連。
如今卻又冒出來，還仗著宸妃的勢，壞著宸妃的名。
齊桓修瞇了瞇眼，轉頭問宸妃。
“愛妃覺得，此事該如何處理？”
宸妃強壓下心里的慌亂，對齊桓修畢恭畢敬一禮。
“國有國法，無論是誰，犯了法就應付出代價。且不說臣妾自幼進宮，十幾年都不知道尚有家人在世。即便是與臣妾一同長大的手足又如何？臣妾能進宮侍奉陛下，是臣妾幾世修來的福分。若有人仗著這福分做了非分之事，定當嚴懲！”
說到最后，宸妃的聲音里還是帶了幾分哽咽。
她孤孤單單地生活了十幾年，若說不渴盼親情是假的。
但很久之前明妃就提醒過她，她是被沈家放棄了的女兒，即便有一天，沈家找上門來，也未必是福。
只是沒想到這句話這么快就應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