尼多斯醫學院,操場。
林牧邈和其他畢業生們穿著學士服,陸續來到操場上,按照班級分組,身姿挺拔地列隊站立。
晴空萬里,陽光燦爛,涼爽的微風拂過大理石臺上的旗桿,撥動了旗桿頂部的纏蛇手杖旗。
林牧邈微微抬頭,這半年來,他每天都能見到的纏蛇手杖旗幟。
剛入學尼多斯醫學院不久,他就問過許禾這個旗幟圖案的由來,這才得知是源于一則許多醫學生都熟知的故事。
相傳希臘神話醫神--埃斯克萊庇厄斯有一天為了治療疾病陷入了沉思,一條毒蛇悄悄爬上了他的手杖,他發現后一驚,把毒蛇殺死了。
但沒過多久,又出現了一條毒蛇,嘴里叼著藥草,竟然讓死去的毒蛇起死回生了。
埃斯克萊庇厄斯這才察覺,原來毒蛇常年居住于洞穴中,又貼地爬行,所以熟知藥性,而且蛇窩也非常適合藥草生長。
從那以后,埃斯克萊庇厄斯的手杖上總纏繞著一條毒蛇,走南闖北,懸壺濟世。
纏蛇手杖是醫生們的象征,許多醫學院和醫學組織設計標志時,都采用了這個圖案的變形,其中當然也包括了疑難雜癥急診院。
飄揚的旗幟上,纏蛇手杖代表了醫生們的使命和精神,而環繞在其周圍的八顆星星,則代表了埃斯克萊庇厄斯的八位妻子兒女,也代表了急診院的八個分院。
而今天,正是畢業生們向這面旗幟宣誓的日子。
林牧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誓詞他早已經背熟,當然就是《希波克拉底誓言》。
歷史上,《希波克拉底誓言》曾被修改過八次,如今已成為了所有醫者的道德圣典。
這一刻,林牧邈曾想象過很多次,當真正來臨的時候,心情不免有些肅穆。
“我好緊張啊,林哥。”一旁的許禾說。
林牧邈轉頭看向他,嘴角抽搐。
這貨昨天結業考核的時候哭爹喊媽的,好不容易才通過,但是臉上青一塊腫一塊的,現在都還貼著紗布和創可貼,看起來頗為喜感。
要不要這么毀氣氛啊喂!林牧邈在心里吐槽。
“有啥好緊張的,我倒還有些興奮呢!”埃里克說。
這哥們同樣鼻青臉腫,右邊鼻孔還塞著一團紙巾。
林牧邈無奈地搖了搖頭。
這時,艾莎博士走上了大理石臺,全場畢業生將目光移向了臺上。
“咳咳。”艾莎博士對著麥克風試音,“各位畢業生早上好,今天是大家期待已久的畢業典禮,也是各位正式稱為醫生的日子。”
“在這里,我祝賀大家畢業快樂!”
臺下響起一陣鼓掌聲,五秒后逐漸消歇。
“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,作為院長,我本該親自主持你們的宣誓儀式,事實上每年也都是由我主持,但今年有所不同。”
“今年,本校有位老師為救學生,失去了自己的右臂,盡管他不是醫生,也不是疫者,但他所表現出的精神,正是《希波克拉底誓言》中所闡述的奉獻精神。”
“因此,我們決定,今年由這位老師為大家主持宣誓儀式。”
“讓我們掌聲有請,山本稻夫老師!”
鼓掌聲再次響起,山本老師的事跡同樣在校園論壇上流傳已久,對于這樣一位嚴厲又溫柔的良師益友,大家雖然害怕,但都很敬重。
山本步伐平穩地走上臺,來到艾莎博士身邊,接過話筒。
他今天穿了一身藏青色和服,踏著一雙草屐,在他的故鄉,和服是在重要場合上穿的禮服,此時穿在他身上威風凜凜。
只是右臂的袖子空蕩蕩的,隨著微風徐徐飄揚。
他舉著話筒,用肅穆的眼神緩緩掃視了一圈后,緩緩地說:
“在場曾經被我訓斥過的人,請舉起你們的右手。”
學生們面面相覷,不知道山本老師用意何在,但還是紛紛照做,最后超過七成的學生舉起了手。
過了一會兒,山本說:“其實我也舉起了右手,只是我的手臂現在太短了,你們看不見。”
學生們都愣住了,誰也沒想到平日里作風嚴苛的山本,此時竟然會幽默地自嘲。
這是個地獄笑話,挺冷的,但蠻好笑,只是大家都不敢笑出聲。
有好幾位學生嘴角抽搐,死死掐著自己的大腿,其中就包括許禾和埃里克。
“大家不用擔心,這確實是個笑話。”山本笑了,原來他也是會笑的,而且笑得很慈祥。
學生們這才放下心來,繼續聆聽山本的講話。
“我并沒有欺騙諸位,年輕的時候我的確經常訓斥自己。”山本頓了頓,接著說:
“我曾是一名軍人,軍人的職責是保衛國家和公民的安全,我將其視為一生的使命,并嚴格恪守。”
“自從疫化病出現后,世界上出現了許多強大的疫化患者,他們對社會造成了重大危害,一開始國家委派我們進行鎮壓,希望能盡快解決問題。
“然而,現實讓我們感到了無力,我們根本無法與疫化患者對抗。”
“我們打破誓言,將保護用的槍炮對準公民,但即使是這樣,也無法保護任何人,只能看著戰友和患者逐個逝去。”
“為此,我們無比自責,軍營里的氣氛每天都很消沉,大家都在責問自己為什么如此無用。”
悲傷的氣氛彌漫開來,山本的語氣中裹挾著自責和無力,高山一樣壓在畢業生們的心頭。
“但是有一天,我恍然大悟。”山本說,“我們之所以失敗,是因為對抗疫化患者并非我們的職責。”
“人類與人類的戰爭,依靠的是軍人,但人類與疾病的戰爭,依靠的是醫生。”
“想清楚這一點后,我應邀來到了尼多斯醫學院,希望能夠為未來的醫生們盡上綿薄之力。”
“這,也是現在的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。”
激烈的掌聲響起,畢業生們肅然起敬。
“諸君!如你們所見,疫化病正在全球蔓延,全人類的命運受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威脅!”山本的聲音忽然高亢了起來:
“這個世界病了,但我們無能為力,唯有將一切托付給你們!”
“在這里,我謹代表全世界人類對你們說——”
山本九十度鞠躬,鄭重地說:
“醫生們,請治好這個世界吧!”
“是!”醫生們高聲應答,聲音響徹云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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