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厚照大明 > 第三百二十九章 老夫失言
  聽著趙五和錢六略帶些許遺憾的言語,秦纮、楊一清和楊子器駭然之余,心中的疑惑卻是有增無減。

  就算威武營的人數翻倍,也不過是六千余人而已,區區數千人能將圍困的虜賊全部射殺?

  難道威武營人人均是天神下凡?那顯然不可能,還是說威武營有什么倚仗?

  過得一小會,秦纮又問道:“不知這三次戰斗之中,威武營的傷亡如何?”

  未料,趙五和錢六沒有馬上出言回應,臉上反而顯得甚是懊惱的模樣。未幾,二人竟分別用力擊了擊雙掌。

  他們的這番舉動,不僅讓秦纮、楊一清和楊子器迷惑,連倫文敘也投來詢問的目光。

  迎著眾人的目光,錢六似有些無奈地應道:“秦大人、兩位楊大人、狀元郎,說出來也不怕你們笑話。雖然眾兄弟已提前作了應對,但虜賊突圍時,還是有百余人受了輕傷。”

  “甚么?只是百余人受了輕傷?”秦纮一愣,似乎沒想到錢六居然這般回答,隨即又急問道,“無人重傷?也無人戰死?”

  錢六“嗯”地應了聲。

  秦纮的嘴角不由得輕輕顫動,雖然不知道威武營如何做到,但他下意識覺得錢六所言沒有虛假,一時之間竟不知作何言。

  威武營前后歷經三戰,也只不過百余人受輕傷,既無人重傷,更無人戰死,那又有什么好笑話的?

  盡管最終被二三千名的虜賊成功突圍而逃,但威武營僅憑三千余士卒,不僅斬殺了對方二千余人,還生擒了近四千人。

  在當下的弘治一朝,這已經是史無前例的超級大勝,那會是何等的功績?

  假以時日,待這份戰報上呈朝廷,估計不僅弘治皇帝,連文武百官也沒多少人敢相信,這數目實在太過驚人了。

  對于威武營為何會擁有如此碾壓虜賊的作戰之力,秦纮自然是愈加好奇。

  但在他多次追問之下,趙五和錢六二人要么是輕笑搖頭,要么是閉口不言,似乎并不愿提及。

  及見到秦纮似乎還想繼續追問下去,趙五這才無奈地說道:“秦大人,因涉及機密,請恕在下不能言。待時機合適時,秦大人定會知曉的。”

  秦纮無奈地輕搖了搖頭,無論他多么好奇,只要趙五和錢六不肯主動說出來,他也無計可施。

  要知道,威武營乃當今大明太子朱厚照所創,而且朱厚照對他秦纮更有提攜舉薦之恩。

  片刻之后,秦纮又問道:“那三次戰斗之中,有否擒獲虜賊頭目,這總可以說吧?清單文書并沒有列出。”

  趙五和錢六相視一笑,只見趙五拱手應道:“秦大人,威武營活捉的虜賊頭目可不少,大大小小都有。”

  說到這里,他話語一收,似在賣關子。

  少頃,他才繼續道:“虜賊的小頭目就不說了,阿爾禿廝部的領主,秦大人應該聽說過吧?”

  “甚么?難道你們擒獲了阿爾禿廝部的領主?”秦纮聽得大驚失色,驀然呼叫起來。

  阿爾禿廝部的領主就是滿都賚阿都勒呼,身為大明三邊總制的秦纮又豈會不知?

  自前年開始,那“河套之地”,虜賊是想來就來、要走便走,僅被動防御已經甚為吃力的大明邊軍,對此卻是無可奈何。

  雖然大明不愿意承認,但“河套之地”已是北虜阿爾禿廝部隨意馳騁的范圍。

  趙五嘿嘿一笑:“那當然,他主動送上門來的,難道還能讓他跑了?好像是叫滿什么都什么呼的……”

  “老五,那虜賊的領主叫滿都賚阿都勒呼。”他旁邊的錢六嘴角一撇,馬上出言補充道。

  趙五聽得也不以為然:“對對,就是這名字。虜賊的名字又長又臭,太難記了。”

  楊一清、楊子器與倫文敘亦動容不已。

  他話音未落,秦纮已急問:“抓到的果真是滿都賚阿都勒呼?”

  “秦大人,放心吧,錯不了。那叫滿什么的虜賊正被我們的弟兄看押著呢。”趙五笑著指了指后方那黑壓壓的人馬。

  迎著秦纮似乎仍有些疑惑的目光,趙五又道:“那滿虜賊是被他手下綁來獻降的。而且我們也審問好些虜賊,關乎性命,虜賊又怎敢不說真話?”

  秦纮聽得仰天哈哈笑了起來:“好,好,想不到滿都賚阿都勒呼也有今日……”

  如果趙五是京營或邊地的士卒,那么對其所言,秦纮自然持懷疑的態度,但趙五來自威武營,又非泛泛之輩。

  如今他與錢六就押著數千的虜賊來榆林,他還有胡說的必要么?

  就在這時,錢六也出言道:“秦大人,那滿都賚阿都勒呼不過是虜賊其中的一個領主,還不算啥……”

  還不算啥?秦纮的笑聲戛然而止,隨即扭頭盯著他。

  原本滿臉笑意的楊一清和楊子器,聽得亦一愣,只是其中之一?那就是說不止一個虜賊的領主被擒拿下來?

  想到這里,楊一清和楊子器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。

  “我們還活捉了虜賊永謝布部的領主,他叫亦、卜、剌、因……”錢六沒有讓秦纮、楊一清和楊子器等多久,輕笑著又道,提到虜賊的名字時,卻已是一字一頓。

  未待秦纮回應,楊一清已經輕嚷起來:“亦卜剌因?那是北虜的太師啊,也被你們活捉了?”

  此前幾乎一直波瀾不驚的倫文敘雙目也露出一絲詫異,望向了錢六。

  迎著秦纮、楊一清、倫文敘和楊子器齊齊投來的目光,錢六點頭道:“眼見為實,諸位大人請稍等……”

  話音剛落,他便將一直站于附近的那兩名前來傳訊的威武營士卒喚來,傳令讓人將滿都賚阿都勒呼和亦卜剌因均押過來。

  沒過多久,在數名威武營士卒的押送下,兩名披頭散發、被細繩捆綁著雙手的中年漢子來到榆林衛城的西城門前。

  這兩名滿臉頹然的中年漢子,自然就是已淪為階下囚的滿都賚阿都勒呼和亦卜剌因。

  在威武營士卒呼喝之中,甫一站穩的他們,似心有不甘地瞥了趙五和錢六一眼,隨即低著頭,也不言語。

  “秦大人、二位楊大人、狀元郎,這二人就是滿都賚阿都勒呼和亦卜剌因。”錢六沖著他兩人分別揚了揚手,笑著望向秦纮、楊一清、楊子器和倫文敘。

  “幾位大人,他們已驗明正身,絕無虛假。”趙五似惟恐秦纮等人不相信,頓時插話道。

  秦纮雙目一直在滿都賚阿都勒呼和亦卜剌因的臉上來回掃視著,聽著趙五之言,更爽朗地笑了起來:“哈哈,如此看來,虜賊的末日要到了……”

  “秦大人,虜賊的好日子肯定到頭了。他們的太師和一個領主已被活捉,不用多久,那把禿猛可也會落在我們威武營手上。”趙五略顯得意地笑道。

  若在往日聽到趙五此番話語,秦纮肯定會認為他是癡人說夢話,純屬虛妄之言。

  但此刻,不僅多達數千名被俘獲的虜賊就在數百步之外,連對方的太師也被捆綁押來,如今正站于自己面前咫尺之遙,他當然傾向相信威武營或有此能力。

  不一會,心里依然激動的秦纮也將兩名親兵招至跟前,吩咐兩人將此前已安排的負責交接的二十多名文武官傳來。

  與此同時,趙五和錢六又喚來十來名威武營的士卒,自是讓他們配合交接之意。

  一刻鐘后,秦纮將手里的文書清單交給其中一名模樣頗為持重的文官,細心叮囑了一番,無非是要其與眾同僚盡快接收這批俘獲的虜賊及物資,不可有失云云。

  那名文官躬身應喏。

  首先被榆林衛城士卒押著入城的,卻是近在咫尺的滿都賚阿都勒呼和亦卜剌因。

  未幾,那名文官與另外二十余名官員,以及那十多名威武營士卒,率領數百名榆林衛城的士卒,浩浩蕩蕩往停駐于幾百步外的威武營大部隊走去。

  在交接頗有序地開展時,趙五緩緩步至秦纮身旁,湊在其耳邊低聲道:“秦大人,在下此次奉命而來,另有機密要事轉告……”

  見秦纮似愣住沒有回應,趙五繼續壓低聲音道:“事關重大,請秦大人借一步說話。”

  甫一聽到趙五低言有機密要事相告,秦纮就不由得打了個突。

  再瞥見他臉上已沒有此前的輕松自得之色,取而代之的卻是凝重,秦纮心中更是一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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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虜賊被分成一批一批、源源不斷押進榆林衛城之時,宣威門外的西南方,一處距城門約莫三百余步的小土坡旁。

  趙五、錢六和秦纮三人正圍攏于此處,離他們最近的士卒少說也有百多步之距。

  只見趙五朝著秦纮躬身作了揖,頗為恭敬地說道:“秦大人,請原諒則個。”

  他聲音還是壓得低低的,不要說站在百步之外,那怕有人靠近十步也無法聽得清楚。

  秦纮嘴角一動正要開口,錢六已搶先低聲說道:“秦大人,在下二人謹奉大將軍之令,特來向秦大人轉告機密要事。”

  秦纮神色一變,稍頃才出言應道:“奉殿下之命?”

  他當然清楚錢六口中所說的“大將軍”,指的就是大明當今的太子朱厚照。

  趙五和錢六沒有猶豫,同時點了點頭,錢六更道:“大將軍再三叮囑,他離京在外就是大將軍,其他稱謂要拋于一旁。”

  秦纮愈加愕然,聲音隨即低了甚多:“殿下也離京了?該不會是隨威武營出征,前來河套吧?”

  趙五和錢六相視一笑,錢六輕笑:“秦大人,不要喚錯了,是大將軍。”

  “是,是大將軍,老夫失言……”秦纮聽得臉色一正,恭敬地朝著西北方向拱了拱手。

  “秦大人,我們威武營來搜套,大將軍是主心骨,他又怎會置身事外呢?”趙五亦笑。

  此番朱厚照藏身威武營西行,除了威武營上下之外,知情的就只得皇城的弘治皇帝等寥寥數人,稱得上是甚機密之事。

  遠離京城、身處大明邊地的秦纮乍然得知這消息,驚愕那是最正常不過了。

  錢六再道:“秦大人,威武營前來搜套,明面上是王大人統率,實際全是大將軍在暗中指揮。”

  “這樣說,那威武營的二次伏擊、一次突襲,均為大將軍的部署指揮?”秦纮聽得嘴角一抖。

  “那當然,如無大將軍坐鎮發號施令,威武營怎能打得虜賊只有投降的份,最終還活捉了滿都賚阿都勒呼和亦卜剌因等數千名虜賊?”錢六輕笑了起來。

  秦纮愣了愣,隨即亦笑起來,口中更輕呼道:“大明幸甚,大明幸甚……”

  “剛才人多眼雜,不適宜提及大將軍,這才勞煩秦大人移步,有怪莫怪。”錢六又道。

  秦纮輕吁了口氣,擺了擺手:“老夫豈有此意,兩位無須如此客氣。”

  “大將軍叮囑,他此番暗隨威武營搜套,秦大人只須謹記于心,切莫向其他人透露半點口風。”趙五插話道。

  秦纮連連點頭,雖然他不知朱厚照如何說服弘治皇帝,并最終得以順利離京,但也知朱厚照身份特殊。

  若大明太子率兵出關的消息傳到虜賊耳中,無疑會讓朱厚照處于危機四伏之中,那意味著什么?

  不過,秦纮不知道的是,朱厚照最激進的想法卻與此恰恰相反。

  他本意是想以大明太子的名義大張旗鼓出關搜套的。如此一來,不用多久消息就會傳到虜賊耳中,包括把禿猛可等人,又怎會視他這位出關的大明太子而不顧?

  有他這一大大的“誘餌”在,威武營基本只要“守株待兔”即可,那能省去多少四處搜索的無用工夫?

  但是想歸想,朱厚照心中亦清楚,在弘治皇帝看來,他這樣的大肆張揚就是“瘋狂作死”的舉動,必定不會讓他離京的,故而朱厚照將自己“既激進又瘋狂”的想法按壓住。

  退而求其次,朱厚照讓王守仁掛銜威武營的搜套,而他自己僅藏身其中,絕不輕易露面。

  即便如此,他也費了頗多氣力才得以說服弘治皇帝。

  須臾,趙五頗謹慎地向四周打量了一下,確認鄰近并無其他人后,再次伸手入懷,掏出一份文書模樣的物什來。

  只見他一邊遞給秦纮,一邊輕聲說道:“秦大人,大將軍特令在下轉呈一份文書……”

  秦纮微躬著身軀,伸出雙手恭敬地接過文書。

  只聽得趙五繼續輕聲道:“請秦大人過目。在下二人出發前,大將軍還特意提到,虜賊動靜不少,還望秦大人小心提防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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