數日以來，京城的天空均暖陽高掛，今日也不例外。
晌午過后，在和暖的陽光照耀中，京城那些縱橫交差的街道上，無論是行人還是車馬，仍然絡繹不絕。
而禁宮之中，于各條通道穿梭的宦官和宮女，亦不在少數。
乾清宮的暖閣，與往常相比較，也沒有多大的區別。
此刻，弘治皇帝依然坐于御座之上，雙手端起那只盤螭杯，微低著頭，輕抿杯中的參茶。
司禮監掌印太監蕭敬還是微躬著身軀，站于御案一側，靜靜聽候吩咐。
略有一些不同的，應該是擺于御案左側的那一疊題本，遠比以往要少得多。
不一會，弘治皇帝的目光投向御案的那些題本，出言道：“蕭敬，今日就剩這些題本？”
“回稟萬歲爺，老奴按旨意，無關緊要的題本已移至司禮監。故而眼前只剩這十數份題本。”蕭敬甚為恭敬地應道。
弘治皇帝聽得輕笑了聲：“如此甚好，今日亦是天清氣朗。待朕覽閱完這些題本，便擺駕后苑。”
蕭敬躬身應道：“謹遵皇命。”
弘治皇帝又抿了一小口參茶，才把手中的盤螭杯緩緩放到御案的右側。
未幾，他伸手將那小堆題本的最上面的一本，取下放到御案，展開覽閱起來。
暖閣內隨即沉寂起來。
片刻之后，覽閱題本的弘治皇帝突然“撲哧”地笑了聲，頓時打破眼前這片寧靜。
站于不遠處的蕭敬聽得，卻如入定老僧般毫無反應，仿似完全聽不到這道出自弘治皇帝口中的笑聲。
“這些人又想著到文華殿向東宮行慶賀禮？”弘治皇帝笑意不減，輕搖了搖頭。
話語一頓，他已經望向蕭敬：“蕭敬，他們是不是閑得慌？”
“萬歲爺，明日乃立春。”蕭敬應道。
弘治皇帝嘿嘿一笑：“立春又如何？東宮不在京城，怎接他們行禮？”
“千歲爺已四個月沒現身，那些人自想一探究竟。”蕭敬仍躬著身軀。
弘治皇帝輕笑著：“以往也沒見他們主動奏請？自東宮離京后，他們是逢節必奏。”
“萬歲爺，他們也只能用這種法子。”蕭敬再應，心中卻暗道，往昔千歲爺在宮，那些人又何須奏請？
“閑著沒事可做，浪費大好的題本，更耗費了朕的錢財。”弘治皇帝輕吁了口氣，已緩緩將御案的題本收起，放到一旁。
蕭敬默然。
稍頃，弘治皇帝又道：“仍有奏請向東宮行慶賀禮的題本否？”
蕭敬微搖頭：“萬歲爺，僅此一份，再無其他。”
“好，那此份留中不發。”弘治皇帝“嗯”了聲。
蕭敬應了聲諾。
弘治皇帝將另一題本取來，擺在面前卻沒有打開，又出言問道：“近日東宮可有密報傳來？”
“萬歲爺，這數日來并無收到千歲爺的密報。”
弘治皇帝“哦”了聲：“自從踏上返京路，東宮連上呈的密報也少了。”
略一頓，他又道：“他這上報一少，朕可就不知他如今回到哪里。”
“萬歲爺，上次收到千歲爺的密報，他與牟斌等一行人已搭乘官船抵至沛縣的泗亭驛，按推算，那最遲這月底定能返到宮中。”蕭敬應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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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近申時。
自天空照耀而下的陽光，依然甚是暖和。
仁壽宮的后庭院里，靠近東側墻垣邊，此刻卻擺著一張桌子和二張椅子。
那張不大的桌子之上，放著一把茶壺，以及兩只已蓋上蓋子的茶碗。
而分列桌子左右兩側的椅子，均坐北向南擺放。
二人正斜靠著椅背，分別坐于這二張椅子之上。
其中，坐于西側椅子的，是周太皇太后，而坐在東邊椅子的，卻是朱秀榮。
這一老一少均輕瞇著雙目，同為一臉愜意之極的模樣，兩人似乎很享受陽光照耀于身上的感覺。
除此之外，十來名宦官和宮女站于西側的墻垣邊，離這一老一少有相當的距離。
過得甚久，坐于東側的朱秀榮突然睜開雙眼，扭頭望向周太皇太后：“皇太祖母，曬日光，果真暖和。”
周太皇太后仍輕瞇著雙目，不過嘴角帶笑，應道：“榮兒，你在坤寧宮也可曬日光，為何專門跑來仁壽宮？”
“皇太祖母，若在坤寧宮，母后她不愿意陪榮兒，小弟他只會搗亂，榮兒那能像這般安靜地曬日光？”朱秀榮笑著應道。
周太皇太后微搖了搖頭，沒有出言回應。
“況且，榮兒來陪皇太祖母，那可是一舉兩得。”朱秀榮又道。
周太皇太后輕笑一聲：“你倒不如住在仁壽宮得了，那每日都能陪著我。”
“榮兒倒是想，但母后定不允。”朱秀榮嘻嘻一笑。
周太皇太后“嘖”了聲：“就知道拿你母后唬人。”
略一頓，她再道：“榮兒，你只是來曬曬日光？沒其他的事？”
“皇太祖母，榮兒還能有什么其他之事？”朱秀榮笑了聲。
周太皇太后也沒拆穿她，繼續享受著陽光的溫暖。
片刻之后，朱秀榮又道：“皇太祖母，你口渴否？”
周太皇太后暗暗一笑：“不渴……”
“曬了這么久日光，怎會不口渴呢？”朱秀榮“哎”了聲。
話音未落，她已站起，走到桌子前。
只見她先將靠近周太皇太后的那只茶碗的蓋子取下，接著雙手端起茶碗。
須臾，她已站到周太皇太后跟前，輕喚一聲：“皇太祖母，你快喝一口茶，先潤潤喉嚨。”
周太皇太后聽得頓時睜開雙目，望著她笑了起來：“榮兒，那有迫人喝茶的道理？”
“皇太祖母，皇兄說過，無論是茶還是水均要常喝，切莫到覺得口渴再喝，那時已渴極，對身體可不好。”朱秀榮笑著應道。
周太皇太后笑著接過茶碗：“你倒將你皇兄的話記得牢牢的。”
朱秀榮笑了笑。
不一會，見得周太皇太后抿了一口茶，朱秀榮卻低聲問道：“皇太祖母，皇兄他怎么還不回京？”
周太皇太后搖了搖頭：“榮兒，就知道你必定因事而來。”
“皇太祖母，明日就是立春了。”朱秀榮笑。
“榮兒，你急甚？”周太皇太后望著她輕笑了聲，“此前說過，你皇兄何時將回？”
朱秀榮眉頭一跳，輕聲應道：“正旦節前。”
“那不就是了么，十多日后方為正旦節。”
在朱秀榮撇嘴之時，周太皇太后又道：“榮兒，若你皇兄真的遲回，須去找你父皇。”
“為何？”
“因是你父皇所說。”周太皇太后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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