將近午時，京城銀裝素裹。
雖然天空已無飄雪，但路上的行人并沒有多少。
某條胡同里，本鋪滿整條胡同的積雪不知什么時候已被堆到兩側，中間已可供行走。
不過，這條胡同的某座小四合房里，昨夜飄落在庭院的那些積雪基本沒有動過，只是表面多了二行深淺不一的腳印而已。
此刻，在這座小四合的北房內，兩名男子均穿著有些老舊的棉大衣，各自緊抱雙臂，在房內來回踱著步。
這兩名男子正是妥剛、妥洪兄弟。
過得一會，妥洪一邊搓著雙手，一邊走到墻邊的桌子旁。
他先取來一個杯子，再拿起水壺，隨著壺蓋的打開，一股熱騰騰的水氣往半空飄去。
伴隨著那熱騰騰的水氣，杯子里已多了大半杯的熱水。
妥洪雙手將杯子端起，湊到嘴邊，緩緩喝了一口，須臾，輕嘆道：“總算暖和了一點。”
妥剛聽得卻看也不看他一眼，依然在那里踱著步。
“哥，你就不能燒點炭火取暖么？”妥洪端著那熱氣騰騰的杯子，走到他身邊。
“取什么暖？”
妥洪將杯子移到臉側，幾乎貼了上去：“昨晚下了一宿的雪，太冷啦。”
“你不正捂著熱乎乎的杯子么？還不夠暖呢？”妥剛停下了腳步，望著他。
“哎，哥，這怎么會一樣呢？”
“怎么就不一樣？這才是今年的第一場雪，算什么冷呢？”
妥洪搖了搖頭。
“現在就要開始燒炭火，那什么時候才是頭啊？如今窮得快揭不開鍋了，我們家存的那些炭怎經得住日日燒？”妥剛瞪了他一眼。
“哥，你這話就過分了，我們什么時候揭不開鍋啦？”
“又不是你當家，你那知道？”
“今日早飯、午飯都是我做的，我怎么就不知道？”妥洪“嘿”了聲，未幾，再道，“若爹娘在的話，他們早就要你燒炭火取暖了。”
妥剛聽得頓時笑了起來：“那重陽時，你可有問過爹娘？他倆怎么就不托夢給我說說？”
妥洪哼了聲，又喝了一口杯中水，低喃了句，但聲音太低，也不知道他在說甚么。
在兩兄弟時不時斗嘴之時，大門方向隱約傳來一陣“嘭嘭”的拍門聲，未幾，還有呼叫聲。
妥洪凝神一聽，隨即道：“哥，似乎有人在拍門？”
妥剛沒好氣地應道：“除了拍門，你沒聽到是喊我們么？”
“好像是旺哥的聲音？”
妥剛：“那還不去開門？”
“我不去，早飯和午飯都是我煮的，輪到你動一動了。”妥洪搖著頭，竟轉身往房內走去。
“你……”妥剛無奈地嘆了聲。
妥洪不愿去，那他妥剛只得出去了，拍門呼叫的果然是鄭旺。
剛邁進庭院，鄭旺就已經指著那里的積雪：“小剛，庭院積雪這么多，你兩兄弟居然也不去清一清？這樣怎么走路呢？”
妥剛聽得笑道：“旺哥，小弟和我賭氣，今早才沒有清雪。”
鄭旺“嘿”了聲：“你兩兄弟賭什么氣？”
他剛走進北房，妥洪已經迎了過來，口中更喚了聲：“旺哥。”隨即，還端了個熱氣騰騰的杯子給鄭旺：“旺哥，先喝杯熱茶暖暖身。”
鄭旺一邊稱好，一邊接過了杯子。
靜待鄭旺喝了一口暖暖的茶水后，妥洪問道：“旺哥，下雪了，你怎么還進京城來？”
鄭旺輕嘆了聲：“眼看都一個月了。”
妥洪一時愣住，但妥剛似乎有些明了。
“正是因為下雪，我才進京城。想看看那劉公公探聽到消息了沒。”
妥洪恍然：“旺哥，但虎哥一直沒提過，應該是那劉公公還沒有探聽到消息。”
妥剛插話道：“旺哥，別站著，過來坐吧。”他邊說著，邊引著鄭旺去到椅子前。
鄭旺甫坐下，已將手中杯子往面前的桌子一放，再嘆一聲：“這天突然冷起來，也不知我那女兒怎樣了。”
“旺哥，你急也沒用，虎哥也沒消息傳來。”妥洪安慰道。
鄭旺搖了搖頭：“小洪，這樣干等也不是辦法呢。”
“那不如我們去問問虎哥？”妥洪又道。
鄭旺聽得臉泛喜色，隨即應道：“去找虎子？那好啊。”
妥剛卻道：“小弟，這樣好不好？會不會打擾到虎子？”
妥洪笑道：“哥，虎哥那會介意，他巴不得我常去呢。”
鄭旺臉上泛起笑意，突地站了起來：“既是如此，那走吧。”
妥洪抬頭望著他，遲疑了片刻，問道：“旺哥，外面現在冷么？”
鄭旺臉上有些不解：“這才是第一場雪，能有多冷呢？走動起來，會更暖和。”
坐于旁邊的妥剛聽得頓時笑了起來。
未幾，鄭旺再道：“小洪，別磨蹭，快走吧。”
妥洪無奈地道：“旺哥，我口渴了……”
在鄭旺和妥剛的注視下，妥洪走到墻垣邊的桌子旁，為自己的杯子添些熱水，輕吹片刻，喝到肚子后，這才裹緊身上的老舊棉大衣，踏出房門。
雖然外面沒有雪飄，但時不時吹來的微風刺臉，妥洪雙臂緊抱，微微低著頭走在前，鄭旺與妥剛緊跟其后。
過得甚久，三人進了一條胡同，這條胡同沒什么積雪，住這里的人似乎也甚是勤快。
走了好一會，妥洪指著其中的一座大門緊閉的宅第：“那就是虎哥的家。”
未等妥剛和鄭旺回應，妥洪已經走到那大門前，以衣袖的一角包裹著那圓形銅環，扣起門來。
雖然“嘭嘭”地響了好一會，但屋內無人回應。
妥洪喊道：“虎哥，我是小洪……”
連喊了數遍，依然沒有人回應。
“虎子不在家？”妥剛愕然。
鄭旺“唉”地嘆了聲：“怎么辦？”
“旺哥，虎哥不在家，那我們就先回去吧？”
鄭旺聽得搖了搖頭，略為想了想，卻道：“既然虎子不在家，我們就去找那劉公公。”
妥剛和妥洪聽得齊齊“啊”了聲。
須臾，妥剛更開口道：“旺哥，我們與那劉公公又不熟悉。這樣直接過去，他又怎知我們是誰？”
“我們已經見過了一面，他怎么會不知道呢？”鄭旺似頗有信心。
妥洪說道：“旺哥，我們還是等虎哥回來，先問問他吧？”
鄭旺又搖了搖頭：“也不知道虎子什么時候才回，不等了。那位劉公公可能已探聽到消息，不過是因事忙而忘記告知虎子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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