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厚照大明 > 第五十二章 州衙大堂
  由于德州城南門的護城河一側圍攏著大群的生民,在徐溥所站的位置,本就看不到兩口大鐵鍋前所發生的事情。

  再加上徐溥患有目疾,只能聽身邊的鄭管事轉述,他就更加不知所以了。

  徐溥問道:“昭之,為何那些排隊的生民會突然散去?他們不領稀粥了,到底發生何事?”

  朱厚照望了望四周,見并無其他行人接近,湊到徐溥耳邊輕聲道:“先生,小鼎和小瑾剛才往那兩口大鐵鍋扔了沙子。”

  “啊?小鼎和小瑾這么膽大妄為?他們要做甚么?”徐溥嚇了一跳,急聲問道。

  鄭管事聽得更是目瞪口呆,暗道,老爺這學生的兩個仆人是不是瘋了,那可是官府在派稀粥啊。他們做什么不好,非要往那鐵鍋的稀粥扔沙子?這不是惹禍上身嗎?

  “是為了讓一些生民主動退去。”朱厚照又道。

  “他們這樣一退,又到哪里去領稀粥?”徐溥“唉”地嘆了聲。

  徐清心中清楚,如今何文鼎和劉瑾還沒有回來,朱厚照卻已經說出因由,那這事多半就是朱厚照在背后指使了。

  朱厚照輕笑一聲:“先生,那些生民主動退去,可是好事呢。”

  “怎會是好事?”

  “退去的那些生民是嫌棄稀粥摻了沙子。既然退去,那不就說明,他們并不太需要領稀粥嘛。”

  徐溥嘴唇微動正要再問,一道又尖又高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:“少爺,救我……”

  正是劉瑾的聲音。

  朱厚照自然聽到了,他抬頭沿聲音望了過去,只見劉瑾雙足不停,正往這邊狂奔而來,約莫還有七八丈遠。

  數名官差跟在劉瑾身后追趕,口中嚷著:“別跑,給我站住……”

  站住別跑?那不就是束手就擒嗎?

  那兩口大鐵鍋的稀粥已經混雜了數把沙子,作為“罪魁禍首”的劉瑾又怎可能聽這些官差之言,自然有多快就跑多少快。

  而何文鼎則迤迤然,遠遠落在后面,不急不慢地走著回來,臉上似乎還帶著幾分笑意。

  又不是他扔的沙子,與他何干?他當然不急了。

  剛才那名官差也只是問了他數句,就轉而去追趕“禍首”劉瑾。

  朱厚照先看了看劉瑾,又望了望何文鼎,見一個疾速而跑,有幾分狼狽,另一個緩步而行,卻悠然自得,頓時輕笑了起來。

  徐溥和鄭管事聽得朱厚照竟然輕笑出聲,更為愕然。

  劉瑾喘著氣,未幾已跑到朱厚照跟前:“少……少爺……救……我……”

  朱厚照笑著往前跨了一步,將他護在身后:“有本少爺在,莫要著急……”

  那數名官差也隨即追至,均是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,幾乎同時在朱厚照數步前停下了腳步。

  看到朱厚照護著劉瑾,他們自然知道這位就是劉瑾口中所稱的“少爺”。

  背著手站立的朱厚照體形挺拔、俊俏英武,臉帶笑意地注視著眼前的官差,淡定之余卻隱隱有股氣勢。

  而朱厚照旁邊的徐溥,雖一身布衣,頭發胡須已花白,亦散發著威勢。

  這些官差見得更為躊躕,不得不揣測這一老一少到底有何來歷。

  過得一會,一名身形略為精壯的官差,往前走了一步,朝著朱厚照抱了抱拳:“這位公子,你的仆人適才擾亂賑濟,請公子將他交給我們發落。”

  話音剛落,他已經指了指躲在朱厚照身后的劉瑾。

  聽他言語也算得體,并無恃勢凌人的意思,也沒有直接沖上來擒拿劉瑾,朱厚照對這官差心生一絲好感。

  朱厚照故作驚訝,問道:“官差,在下的這仆人素來老實,怎會無端擾亂賑濟?不知發生了何事?”

  那名身形略為精壯的官差應道:“我等奉州牧之命,在護城河一側架設兩口鐵鍋熬煮稀粥,接濟上月遭受水災的生民。但你的仆人剛才往鐵鍋里扔沙子,弄污了稀粥。

  兩鍋稀粥本已快熬煮好,準備分派給排隊生民的,現在弄污就沒法分派了。今日為賑濟準備的米糧也已用完。”

  未待朱厚照回應,徐溥已經問道:“不知他為何要弄污稀粥,是否有什么誤會的地方?”

  那官差略思索了一會,再次開口,少頃,就已將何文鼎和劉瑾嬉笑打鬧之事,一一說了出來。

  朱厚照暗暗一笑,他可沒想到何文鼎和劉瑾竟然另外搞了這么一出戲。

  剛開始時,他只不過叫這兩人趁官差不注意,直接往鐵鍋里扔兩把沙子,然后趕緊跑回來。

  徐溥聽得官差這般敘述,那還會不知道何文鼎和劉瑾就是故意的,這幕后“黑手”多半就是朱厚照,不過朱厚照為何要這般做?

  徐溥也不可能當著官差之面去問朱厚照是何因由。

  朱厚照伸手把躲在身后的劉瑾拉了出來:“小瑾,官差說你故意弄污稀粥,可有此事?”

  劉瑾聽得立馬搖起了頭,一臉無辜地道:“少爺,小的冤枉啊。小的不是故意的,只是不小心把沙子扔到鐵鍋里,本來要扔小鼎。”

  何文鼎已走回來,聽得劉瑾之言,隨即點頭應是,未幾已站到朱厚照身邊,靜靜地望著那數名官差。

  徐溥暗嘆一聲,這還要矢口否認呢?稍頃,他朝那官差道:“看來是無心之失,那老夫賠償可好?”

  不料,那名略為精壯的官差卻應道:“老丈,在下做不了主。因他是在擾亂賑濟,在下要帶他去見州牧。”

  徐溥聽得一愕,問道:“這又是為何?何必小事化大?”

  “因州牧早已有令,若有人擾亂賑災,須押往州衙,由他發落。”那官差再道。

  朱厚照微微一笑:“既是如此,在下陪你去一趟州衙,向州牧解釋一二。”

  那官差正要點頭應好,徐溥卻開口問道:“德州知州可是姓楊?”

  “正是……”那官差回應得沒絲毫猶豫,這也不是什么秘密。

  對于徐溥竟然知道德州的知州,朱厚照多少有些詫異。徐溥作為內閣首輔,不可能事無大小均能知曉。

  要知道大明的知州只是從五品的官階,而德州又不是直隸州,僅是由濟南府所管轄的一個小屬州,除了州城外,也就管轄德平和平原兩縣。

  就這樣一個小屬州的父母官,徐溥居然不假思索就說出來了?難道他還鄉前還做過“功課”,專門了解沿途所經各地的官員狀況?

  “老夫也隨你們一起去州衙。”徐溥又道。

  鄭管事嘴角動了動,終究沒有說出話來。

  那官差只要能交差就好,多幾個人前往自也無什么所謂。

  過得片刻,徐溥被鄭管事攙扶著,與朱厚照、何文鼎、劉瑾一道,在數名官差的簇擁之下,往德州城的南門走去。

  眼看就要走到護城河,一名負責熬煮稀粥的生民跑過來:“官差,大伙都嚷著要派稀粥,分不分派?”

  那官差聽得一愣,須臾,才問道:“稀粥都摻沙子了,他們還要喝?”

  那名生民點頭:“大伙都餓得慌,說有稀粥填肚就好,沒人在乎摻了一點沙子。”

  “那就分吧……”官差似沒料到這樣。

  那名生民應了聲諾,轉身往大鐵鍋那邊跑去。

  徐溥聽得又是一愣。

  ---

  緊鄰南北水陸交通要道的德州城,地勢險要,建于京杭運河之東,原來只是土城。

  洪武三十年,因要提防北元殘部的襲擊,才改建成磚城的,還先后設了德州衛和德州左衛防御。

  這座德州城,是有別于其它呈方形的城池,而大致呈現一個“靴形”,西邊為靴頭,南側是靴筒,北面則靴底。

  改建后的德州城,內夯實土、外砌青磚,城墻近四丈高、厚達三丈。

  環繞著城墻的一周,還挖了一條深約二丈、寬達五丈的護城河。

  德州城設了東長樂、西聚秀、南朝陽、北拱極共四門,各門之上均建有城樓,以作瞭望作戰之用,這座城池可謂攻守兼備。

  因德州緊鄰南北水陸交通要道,既為重要的漕運碼頭,又設有甚大的官方儲糧倉,朝廷的各部司,山東的布政司、按察司及都指揮司等,在德州城內都設了分司,加上德州本州的各級衙門,城內可謂官衙林立。

  如今,那數名官差領著朱厚照、徐溥等人進城,就須經過名為“朝陽”的南門,而那德州之州衙,正是在城內南門偏東之處。

  過了沒多久,那些官差已經領著朱厚照和徐溥等人,來到德州衙門前。

  德州衙為坐北向南,大門兩側各雄踞了一只活靈活現的石獅,而大門的飛檐下則懸掛著一塊牌匾,寫著“德州衙”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。

  穿過州衙的大門,里面是一個不算很大的庭院,最引人注目的卻是庭院的一個石亭。

  只見石亭之內立著一塊石碑,上面刻著“爾俸爾祿,民脂民膏。下民可虐,上天難欺”,共十六字。

  庭院的北邊就是州衙的大堂。

  說來也怪,沒有一名官差提前進去通報,他們反而帶著朱厚照等人,大咧咧地就來到了州衙大堂的門檻前。

  此刻,諾大的州衙大堂里似乎僅得一人。

  那是一名長著國字臉的中年男子,身穿已有些許老舊的雜色團領衫。

  只見他靠于公案之后的椅子上,微低著頭瞇起了雙眼,似乎在打著盹,一頂烏紗帽則放在公案之上。

網頁版章節內容慢,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

請退出轉碼頁面,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