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楊俊舒雨晴 > 第三百零三章 欲長生需斬麒麟
  大野澤畔,一座嶄新水上城池拔地而起,前些年九澤復蘇,原本消失已久的北濟水也重新現世,所以如今大野澤暫時歸屬濟瀆龍神統轄。

  事實上哪怕從前,云夢、彭澤、震澤,都沒有湖君,都在四瀆龍神轄下。

  不過聽說長安那邊已經有人提議,五岳四瀆皆封王爵,統領景煬王朝境內山水,另外名山大澤之中,可依靠山水形勢,置公侯伯三階,哪些山哪些水是什么爵位,定死了。如九澤、太和、陵陽之類的,都可以是公爵。

  只不過聽說這個提議被皇帝否了,但九澤各自會有一位湖君,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,但何時放缺,沒人知道。

  那座新起的水上城池,還是從前名字,巨野。

  城里今日嗩吶聲音震天響,是巨野首富燕兌的母親病逝,鬧得聲勢極大,連縣令長都要去敬一炷香的。因為那位將將十八而已便成了巨野首富的年輕人,這些年沒少散家財,做善事。

  有個儒衫老者走入城中,進城便聽見了不少人在路邊議論。

  “那燕六子就是走了狗屎運,幾年而已便成了大富。瞧瞧,從前飯都吃不飽,如今老娘死了,棺材居然是金絲楠木的。”

  “你可別酸了,人家就是運氣好,那說明祖上積德了。”

  “積個屁的德,我聽說啊,是水治住的那年,這小子上山采藥,遇見了個老神仙,給了他一袋子金銀珠寶。不過人家六子有本事,愣是拿著這點錢,四年而已,做出來這么大一番家業。”

  “行了行了,說歸說,死者為大,燕家媳婦兒是個好人。”

  有人嘆息一聲,是啊!燕家那個媳婦兒才多大歲數?十六歲生下的燕六子,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,這才三十五不到啊!

  唉!有錢了,也沒能跟閻王爺買來一條命。

  街上人討論的,是從前住在城外麒麟鎮,叫做燕六的年輕人,如今改名燕兌。

  老人笑了笑,徑直走去燕府,如入無人之境,一屋子人愣是察覺不到他的存在。

  靈堂里,左側鋪滿了麥草,年輕人披麻戴孝,跪坐在草堆里,雙目無神。

  儒衫老者轉頭看了看年輕人,開口道:“運氣好是沒說的,明明丟了大機緣,卻又撿到了西瓜。燕兌,你這個兌字,是誰幫你改的?”

  年輕人被一番話驚醒,他猛然間發現,屋里屋外的人都好像被定住了一般,連香燭冒出的煙火都停在半空中,火苗歪歪斜斜,不再搖擺。

  他抬頭看向儒衫老者,沉聲道:“你是誰?”

  老者一笑,“不愧是見過麒麟的人,居然不太詫異,你先答我問題。”

  燕兌沉聲道:“自己改的,無人替我改名。”

  老者略微一嘆,“運氣是真好啊!”

  頓了頓,儒衫老者開口道:“雖然你不是與麒麟同生,但你見了麒麟生,大世氣運有兩分在你,所以你愿不愿意拋卻凡俗巨富,隨我去求長生?”

  燕兌沒著急答復,而是反問道:“代價呢?”

  老者微笑道:“麒麟生而圣人現,圣人見麒麟即死。你燕兌見麒麟生而未死,日后大道有成,須斬麒麟為一人護道,也是為自己證道。”

  燕兌一皺眉,“我做得到?”

  老人微微一笑,輕聲道:“天下運共一石,你燕兌獨得兩斗,有什么做不到的?只不過,要跟我走,你須得立下斬麒麟之志。”

  景煬天衍六年,冬月十五,巨野城內巨富燕兌散盡家財,踏云遠去,成為一樁美談。

  與此同時,有個白衣中年人游蕩至流離郡扶舟縣。

  原本是打算去往天井山魚竅峽的,結果他忽然感覺到冥冥之中自個兒有了個敵手,不用想都知道是誰了。

  當年不是沒給他選擇,但金銀珠寶與奇書,他選了前者。如今卻又踏上仙途,立志要斬麒麟?

  娃兒!麒麟可不是那么好殺的。

  中年人一眼看過百里山水,嘆息道:“黃龍啊黃龍,再是圣獸神獸,說到底咱們還是妖啊!你幫著人族大帝誅殺兵主,卻被儒道兩家關在這淺水塘里等死,你拼盡全力護住的那個孩子,最終不還是死了?圖什么?”

  說話間,他忽的心頭一顫,下一刻已經身處某座冰雪山巔。

  他猛的轉身,有個同是白衣的中年人卻是冷冷看著自己。

  陸吾冷聲道:“別忘了,你是瑞獸。”

  遠古歲月之中,這位喜歡走近道來昆侖這個大花圃的家伙,在昆侖養了許多異獸,蛟龍、鳳凰、鸞鳥、大蛇,數不勝數。

  他壓不住的妖族,唯有黃龍。

  真龍與黃龍,兩回事了。

  所以麒麟只得顫聲答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
  ………………

  金陵下了一場大雪,余暃終于結成金丹,成了少年人模樣,再不是小童子了。只不過這幅面孔,怕是又得很長時間才能變了。

  天天四書五經,肚子里都裝滿了四叔兒了,今個兒終于能出去逛逛去了。

  其實他覺得,先生跟師娘出去晃蕩,帶著自己干什么嘛!還不如放自己玩兒去。

  有時候挺為難人的,先生不讓喊師娘,喊了就拿斗大的字砸自個兒。

  說是斗大的字,那可真不是夸張,而且是拎手里打的那種。

  可師娘呢,非得自個兒喊,要是不喊,金锏伺候。

  眼瞅著都要過年了,現在去出去閑逛,先生也真是的。

  說是要去北海積風山,那有什么好去的?

  現在前邊一男一女,誰也不理誰,置氣呢。自個兒一個小小的學生,也不敢搭話,也不敢往前走。

  唉!玩兒雪吧。

  前方風苓跟余恬,其實不是置氣,而是在傳音交流而已。

  因為之前謝白頭傳來一道消息,說積風山那個佘儒,之前參與過圍殺二殿下,如今與婆娑洲的貴霜王朝有些不清不楚的。

  而老三那邊也有消息傳來,說他二哥南下婆娑洲了,把青椋山的顧衣玨一同喊了去。

  他覺得有些事不尋常,所以要趕在年前去一趟北海,見見那個佘儒。

  風苓傳音說道:“你那二弟名聲忒臭了,就這名聲,日后怎么開山啊?照你說的,年后他就會挑選日子開山了,那不要成為九洲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?”

  余恬淡然一笑,“他的事我不操心,名聲都是身外物,照他的性子,等騰出手來肯定要把那些個亂寫邸報的山頭兒,嘴打爛。”

  其實照余恬的脾氣,也好辦。

  君子動口不動手,口誦一篇文章,字大如山,教人認字就好了。

  風苓詫異傳音,“我見過他,覺得比你還像個文人啊!脾氣就這么差?”

  余恬笑道:“他脾氣不差,只是忙不過來,也缺個蹩腳理由而已。”

  我脾氣才差呢,等你臭小子回來,我不揍你就是怪事。

  風苓又說道:“先前為什么不開心?你干爹跑來看你,你這當兒子的都沒主動去看人家,你還不高興了?”

  余恬搖搖頭,沒傳音,而是開口道:“沒有不開心,只是……難受。”

  風菱一下子就明白了。

  因為她也見著了景煬王朝那位太上皇,老爺子頭發都花白了,可他也才五十幾歲而已。

  其實余恬知道,劉景濁這趟回來之后,不走一趟長安是不行的。太皇太后畢竟不是煉氣士,年輕時太過勞累,落下了病根子,如今看著沒事兒,其實是拿丹藥吊著命。

  可能,可能就是等著三個孫子輩兒聚在了一起了才愿意離開。

  風菱扭過頭看了看余暃,故意扯開話題,輕聲道:“他呢?被你辛苦從玉竹洲帶回來,你接住了他的因果,但總要讓他自個兒承受該承受的事的。”

  本體為一頭青鵬的余暃,名字是劉景濁起的,日色之意。余暃,只剩下日色,是個極其純粹的名字。可能劉景濁的初心,是想他不必去“躍龍門”從而成為一只金翅大鵬,只做青鵬就好了。

  余恬輕聲道:“景煬與大月一戰之后,我會帶他去大雪山潛修的。”

  大雪山那邊兒,向來只崇敬兩位神靈。第一位是位居西海的黑虎女神,第二位就是青鵬大神。

  余恬輕聲道:“余暃本體就是青鵬,想要躲掉那道因果,只要兩種辦法。要么在中土大雪山,這但是下策,但也是如今能做到的。要么,就得天門開后,去往西牛賀洲那座靈山了。”

  龍族與鵬族,殺來殺去的都不曉得多少年了。

  余恬輕聲道:“我有個私心,想要攔住浮屠洲那個四千年一遇之天驕化龍,但我不能這么做,有時候管的太多了,反而不是好事。”

  風苓點點頭,明白,有些事非人力能左右的。

  后方的少年人終于瞧見兩人說話了,但聽不真切,只是他們兩個干嘛回頭看自己啊?怪滲人的。

  前方余恬笑著轉頭,輕聲道:“我剛開始帶他回來,其實是給老二擋災用的。后來,一來是我舍不得,二來是老二看出來了。以劍氣給他刻上名字之后,擋災肯定是不行了。”

  頓了頓,他說道:“要是可能,我不希望他去靈山,大不了天劫我來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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