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延睿胸中怒氣翻涌。他最討厭被人算計。
他也不相信一個宮女敢自己跳出來勾引皇帝，必然是得了她主子的授意。
何才人，朕竟沒看出來她如此貪心。
朕對她還不夠寵嗎？她還擔心什么，還想得到多少？
看來朕還是對她太縱容了些。
進忠一路觀察著皇帝的神色，心想，何才人您這是何苦？您現在圣眷正隆，又何必多此一舉？
真要弄人，也找個靠譜點的行嗎？
這丫頭長得還行，但言行舉止，儀態氣質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，皇上能看得上嗎？
進忠悄悄搖頭，何才人看起來不是個糊涂人啊？怎么使出這樣的昏招？
攬雪低著頭，跟在小路子身后回了云臺殿。心中也有些后怕，懊悔剛才的舉動是不是太過冒險？
但皇帝雖然態度冷些，也并沒有斥責她，難道皇上也看上她了？只是礙于面子不好明說吧？
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，心里安定了些。
“小路子公公，你走那么快做什么？等等我呀。”她看小路子一直埋頭趕路，也不理會她，心里有點不滿。
小路子是皇帝身邊的人，對皇帝的喜好更清楚，她要和他搞好關系。
小路子回頭看看她，目光中閃過一絲鄙夷。
“有事？還是說攬雪姑娘認得路了，想自個兒回去？進忠公公可說了，讓奴才送您回去，還交待了話，讓奴才務必轉告何才人。”
攬雪聽出他話里的嘲諷之意，心中惱怒，一個下賤的小太監罷了，也敢擺出這副模樣來教訓她？
便也冷了臉，兩人一前一后回了云臺殿。
何若水已經回來了，見到二人進來，尤其是攬雪精心裝扮的模樣，更是意外。
攬雪心里發虛，請了安之后趕緊退下去了。
何若水客氣地招呼小路子坐下喝杯茶再走。
在她們落魄的時候，小路子仍然肯替她們通報，且從不刁難。冬月心里一直感激，此時聽到吩咐，趕緊去泡了最好的茶端上來。
還沖他一笑，“小路子公公，請喝茶。”
小路子起身道了謝，還未揭開茶碗蓋子，那陣陣香氣便飄了出來，他在皇帝身邊服侍，什么樣的好東西沒見過？
自然感覺到了冬月的心意，抬頭沖她一笑。
何若水一旁瞧著，輕咳一聲：“小路子公公，你在哪兒見著攬雪的？”
小路子這才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。完了正色道：“進忠公公讓奴才給才人帶句話，說才人此舉不但不妥，還沒有必要，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。”
何若水聽完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！
此時只感到臉上熱辣辣的，像被人狠狠抽了一記耳光！
她知道攬雪浮躁，虛榮。可萬萬沒想到她竟膽大包大，做出這么沒有廉恥的事來！
不僅沒有廉恥，更是危險萬分，她不知道趙延睿是個怎樣冷血的帝王。
就敢往上貼？今天皇帝沒有處置她，既是給她何若水面子，更是給她警告。
皇帝必然認為這是她的授意。
畢竟后宮的妃子們把自己的宮女送到皇帝的床上，既是邀寵，更是為了固寵。
前一世，何琪玉就是這樣把何若水送上趙延睿的龍床的。
所以，何若水太清楚這意味著什么。
趙延睿如果認定了是何若水自作主張算計他，那么她之前步步為營，精心謀劃的一切都將付之東流。
她們會重新落入后宮陰暗的小角落里，任人宰割，再無翻身的機會。
帝王的心，比石頭還要冷硬。今天可以把你捧在手心里呵護著，明天就可能丟進冷宮任你自生自滅。
一旦觸怒了他，還可能一條白綾，一杯鳩酒。
攬雪，她怎么敢！
何若水冷汗涔涔。
她強壓內心的紛亂的思緒，打起精神，沉聲道：“我知道了。多謝進忠公公的好意。小路子，你回去轉告進忠公公，以后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。”
小路子一直觀察著何若水的反應，也覺得這件事確實不像是她安排的，不知為何，竟松了口氣。
他起身告退，臨走還看了一眼冬月，見她仍是一臉的難以置信，滿面通紅，心中竟有幾分不忍。
冬月依著何若水的吩咐，送小路子出來。
小路子見她仍是萎靡不振的模樣，忍不住勸道：“冬月姑娘，你也別太難過了，以后啊，可得好好管著攬雪，可別再做這樣的事了，皇上是什么人？今天她運氣好，什么事沒有，若是當真惹著皇上不高興了，不光自己丟了小命，還得連累了才人和你。”
冬月紅著眼睛點頭，“我明白，謝謝你的好意。”
小路子笑笑，“也謝謝冬月姑娘的茶，真香。”
冬月破涕為笑，“我加了梅花的，皇上最喜歡這個味道，每次皇上來，我都泡這個。”
小路子心中感動了，冬月這是把他當自己人不說，更是沒有一點輕慢的意思。
在皇宮里面，宮女的地位是高于太監的，尤其是一些有品級的，和寵妃身邊的大宮女，基本就是半個主子，對他們這些下賤的小太監不當人看，呼來喝去的。
小路子心里暖暖的，又勸慰了幾句才走了。
都是何才人身邊的大宮女，這做人的格局和氣度怎么差得這么遠呢？！
冬月回了殿中，攬雪已經端端正正地跪著了。
何若水盡量維持著語氣的平靜，“攬雪，今天的事你知錯了嗎？”
攬雪低頭不語。
何若水只覺得怒氣上涌，忍不住重重拍了幾案！
攬雪這才抬起頭，“才人，奴婢思慮不周，做事欠妥，請才人責罰！”
何若水冷笑道：“錯是認了，可聽這語氣，還是不服氣？”
攬雪又低下頭，倔強地抿著唇，一聲不吭。
見她如此頑固，何若水只覺得有些心灰意冷。
攬雪見她半天沒說話，也有些驚慌，剛想求情，何若水冷冷地說道：“攬雪，我今天說的每一個字，你都給我記清楚了。我再給你一個機會。
你想要繼續跟著我，便老老實實的，不可再生出什么想頭，若是做不到，就滾回浣衣局！”
這么久以來，何若水待兩個丫頭親如姐妹，從未說過重話，此話一出，不僅攬雪，連冬月都驚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