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筆閣 > 偏偏鐘意你 > 第68章 感悟(2)
    剛才還說跟馮勝好的跟親兄弟似的,這當口的功夫,一轉眼這些人就要聚眾開耍,哪有點悲傷的樣子?

    “咋?”曹震斜眼道,“不妥當?”

    “你二位剛才里面哭的”

    “他死了我能不哭嗎?”曹震開口道,“可我哭完了不活?也他媽跟著去?”

    “七十多歲了是喜喪!”曹震繼續說道,“民間的習俗要搭臺子唱戲的。我們哭幾聲情分到就中了,還想咋?”

    “你不懂!”郭英也開口道,“你以為我們兄弟心里不難受?這時候越是難受,越要湊在一起熱鬧!”說著,轉身就走,“他娘的,也熱鬧不了幾天嘍!”

    看著他們走遠,李景隆只能心中暗道,“一群殺才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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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這時,靈堂邊傳來安王朱楹的聲音。

    “父皇特賜了蟒服給老公爺,還讓翰林院的人給撰寫公公的碑”

    聞言,李景隆趕緊回頭,見眾老殺才走遠才松了一口氣。

    蟒服在大明朝不是啥新鮮玩意兒,公侯都有。可那是只能是活著時候穿,死御賜的是另一種恩賜。但最重要的還是功德碑,那可是流芳千古的玩意。

    像曹震他們,功德碑別指望,有個墓志銘就不錯了。

    若是那些老殺才們沒走,聽到這種賞賜,保不齊又要鬧騰出什么來。

    “蟒袍?”

    李景隆心中想想,微微搖頭。

    還是差了一等!

    大明開國六公當中,徐達常遇春還有他老子李文忠,都是穿著四爪龍袍下葬的。包括在功臣廟的肖像,都是紅色的金龍袍服。

    他正想著,外邊忽又傳來聲音。

    帶人走到門外,頓時大吃一驚。

    老臣凌漢在家人的攙扶下,顫顫巍巍的從車上下來。幾日不見,老大人似乎更加蒼老。

    “您老怎么來了?”李景隆趕緊迎上前去。

    凌漢站在原地,也看了一眼馮家的白色門頭,苦笑道,“怎么地?大明第一老,來送送第二老,不行嗎?”

    “您說笑了!里面請,安王殿下正在里面!”李景隆笑道。

    “有啥恩典?”凌漢卻停住腳步,問道。

    李景隆低聲,把剛才聽到的復述一遍。

    “雖說是文武殊途,可馮家兄弟也和其他那些赳赳武夫不同。”凌漢點頭嘆息,“不嗜殺,不濫殺,也識文斷字知道禮數!”說著,一邊往里走,一邊笑道,“有一年啊,因為軍需的事兒,常遇春那廝要揍老夫,還是馮勝拉著說好話!”

    李景隆在旁攙扶,“你們那代人,都不容易!”

    忽然,凌漢停住腳步,“你這一代,也不容易!”

    李景隆頓住,不知何意。

    凌漢拉著他,走到一邊,笑道,“你可知過了年,老夫馬上就要辭官了?”

    “啊?這”

    “老了,葉落歸根!”凌漢隨意在院子當中的石頭凳子上坐下,“再說,人老了要識趣,不能總占著茅坑不拉屎,擋了別人的上進之路!”

    “這哪跟哪兒?”李景隆越發迷惑。

    只見凌漢看著他,繼續說道,“老夫跟你祖父關系不錯,你曉得吧?”

    “晚輩略有耳聞!”

    “當初辦軍需,你祖父是正,我是副。一開始我以為你祖父那人是主公的親姐夫,定是個不好相與的。卻不想他待人和善,知道自己莊稼漢出身什么都不懂,所以大事小請都讓我們這些書生做主。有了功勞,也從不藏著,一五一十的告訴主公,給我們請功請賞!”

    說著,凌漢的拐杖落地點了點,“好人,好人!”

    這話,讓李景隆更加納悶,不知對方是什么意思。

    “若不是要辭官了,這話老夫也不會說!”凌漢長嘆,繼續道,“本想著過幾日登門拜訪,既然今日碰到了,老夫也多嘴,跟你多說幾句!”

    “老大人請講,景隆洗耳恭聽!”

    “談不上,不過是幾句閑話而已!”凌漢見周圍無人,笑道,“老一輩死的死老的老,如今到你們年輕后生獨挑大梁的時候了。曹國公,你是世襲的勛臣,又是這些年皇上這邊數得著的大紅人,有何打算啊?”

    “老大人謬贊了,晚輩算什么紅人,不過是忠君愛國盡到臣子的本分!”四下無人,李景隆挨著凌漢坐下,一老一少悄悄的說話。

    “這話不盡不實!”凌漢笑笑,“人老了多嘴,老夫一輩子謹慎。臨老見到你們這些后輩,忍不住就想多說些。你放心,老夫沒害你的心思!”

    “晚輩不敢”

    “你與你祖父與你父親都不同!”凌漢繼續開口,“他倆一位是憨厚老成之人,一位是才華橫溢戰功彪炳。但他倆都有個共同點,那就是獨善其身!”

    “你想想,你祖父一輩子除了和太上皇之外,跟誰關系特別好?你父親一輩子,除了太子爺之外,還跟誰走得近?”

    這話,頓時讓李景隆心中一沉,思索起來。

    “反過來到你這一輩,跟誰都好,是吧?你曹國公是出名的好人緣,好說話,好辦事!”凌漢笑道,“可是老夫再問問你,你這人緣哪來的?”

    “是你這些年刻意結交的嗎?還是你本來就有孟嘗君子之風?”凌漢笑著搖頭,“恐怕都不是吧?”

    說到此處,老頭頓了頓繼續笑道,“首先是你的家世,皇家的親戚。皇家親戚不多,你李家是最重要的一門。再者,最重要的事,恩出于上!”

    “無論太上皇,還是當今皇上,對你都刻意提拔栽培委以重任,讓你平步青云在朝中如魚得水!”

    凌漢嘆口氣,“你風光無限,連各行省都知道進京辦事找別人,都不如找你曹國公,是吧?”

    “您這話晚輩”

    凌漢擺擺手,“我管著吏部呢,啥事不知道?這些年你舉薦的條子,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?”

    李景隆頓時不說話,面色尷尬。

    “恩出于上!”凌漢加重語氣,“你少年喪父,功勛遠不如旁人卻能位居高位,靠的是皇恩。皇恩給誰都是給,為何給你?”

    “就以為你是皇家的親戚?那可未必吧?”

    “老夫說幾句大白話,國朝自從洪武二十八年之后,今上開始問政,國朝權柄開始新老交替。今上雖說是嫡皇孫,名正言順之君。可手中,也并沒有太多可用之人吧?”

    “用老臣,則弊不可除。用新臣,卻需要時間來培養!能用人的人不多,所以你曹國公才脫穎而出,成為心腹!”

    “是不是這個道理?”

    李景隆額上冷汗淋漓,如夢初醒。

    這番話的信息量太大,也驟然點醒了他。

    “如今該死的死了,等死的撤了,一朝天子一朝臣。”凌漢繼續開口道,“你若是再走以前的老路,這朝堂還有你立足之地嗎?”

    “還是那句話,恩出于上!能給你的,也能拿回去。小聰明總是小聰明,不足以立世!”

    說著,凌漢再次站起身,“這話,老夫也不怕外人知曉。就算皇上知道了,也會夸老夫點醒你,夸老夫說的好,說老夫是愛惜后輩。”

    隨后,緩緩朝靈堂走去,“曹國公,你還要記住一句話,墻倒眾人推啊!”